中國古代文學1

說明:題目爲筆者筆名簡稱,部分爲標註頁碼爲題目自己疏漏(沒有對應的書)。

秦世無文2僅有李斯——《諫逐客書》3可以稱得上文。該篇以秦朝的利益着筆,站在他人的角度勸說他人,是一篇很好的政論文。

4

漢賦有多種,從騷體賦到大賦,以及後期的抒情小賦。

騷體賦

漢朝初期,從秦轉漢,帝王的喜歡5和文人仕途坎坷6,都是西漢辭賦家因襲楚辭的原因。在這之中,以賈誼爲主,兼有九體。

“九體”是因爲屈原《九章》而得名,王逸的話7揭示了“九體”和屈原的《九歌》之間的關係。同時,這些九體中,除了運用常見的抒情手法,還使用第一人稱“余”演繹屈原的人生和情感。(此處不具體舉例,請直接看文選或者百度)

成型

接着是漢賦的成型,來到了枚乘的《七發》。它確立了漢賦虛擬人物,設問卒章顯志的結構形態以及“比物屬事,離辭連類”的鋪敘方法。同時還誘發後人各種“七體”的創作。

散體大賦

這裡不得不提的一個就是歷史背景,也就是文化與朝代發展的關係。因爲到了漢武帝時期,國力強大,而東漢亦有盛世。所以說這個時候的賦從西漢的遊獵主題到東漢的京都主題。比如說司馬相如的《子虛》、《上林》它們

1.描繪鋪衍,時空8深遠廣大;

2.用字怪異,重沓反覆,多用同偏旁字堆砌;

3.結構上多採用主客問答;

4.“勸百諷一”,欲諷反勸。

抒情小賦

隨着漢朝末年的動盪和外戚專權,部分文學家無法寫出像當年司馬相如那種磅礴大氣的賦。只能思考自身,反映黑暗社會現實,譏諷時事,抒情詠物,且篇幅短小,通篇用韻。比如說張衡《歸田賦》、趙宣《刺世疾邪賦》

詠物賦

王褒《洞簫賦》9

述行賦

蔡邕《述行賦》

樂府10

感於哀樂,緣事而發11

1.揭露戰爭和徭役的危害

《戰城南》《十五從軍征》《悲歌》

2.反應勞動人民的貧苦生活

《東門行》《婦病行》《孤兒行》

3.表達對生命的關注和生活的期待

《薤露》《蒿裏》

4.反應男女愛情生活

《有所思》《白頭吟》《上邪》《陌上桑》《孔雀東南飛》

漢樂府繼承和發揚了《詩經》的現實主義傳統。後世

  • 建安作家“藉古題寫時事”的古題樂府
  • 杜甫“即食名篇,無覆依傍”的新題樂府
  • 白居易“歌詩合爲事而作”的新樂府

雖然記錄歷史早已有之,但是漢代的史家達到一種新的高度。

史記

體例

司馬遷首創紀傳體12,漢書沿襲。

史記

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13

善序事理,辩而不华,质而不俚14

史記爲通史,起自黃帝,訖漢武帝,分為本紀十二15、表十16、書八17、世家三十18、列傳七十19。為二十四史之一,我國第一部紀傳體的史書。南朝宋裴駰作《集解》,唐司馬貞作《索隱》,張守節作《正義》。

司馬遷

(公元前145~前86)字子長,西漢人。生於龍門,年輕時遊歷宇內,後以四十二歲之齡繼承父親司馬談為太史令,並承遺命著述。後因李陵降匈奴事,遷為之辯護,觸怒武帝下獄,受腐刑。後為中書令,以刑後餘生完成太史公書(後稱《史記》),上起黃帝,下迄漢武帝太初年間,共一百三十篇,五十二萬餘言,為紀傳體之祖,亦為通史之祖。因具良史之才,所作史記又為正史之宗,故後世稱司馬遷為「史遷」。又《漢書藝文志》載有所著之賦八篇,今僅見悲士不遇賦。

史記的實錄精神,素被後人稱道。對於事情真實客觀的記錄,最後加上自己的評價,不懼權威,即使是漢高祖的事情也如實記錄。

藝術成就20

  • 濃郁的感情色彩

  • 非凡的敘事才能21

  • 刻畫人物的藝術

    對文學史的影響表過不提,各有各的觀點,前世的繼承也好,後世的沿襲也罷。

    漢書

    東漢 班固撰。固父 班彪,以 史記自 武帝 太初以後,闕而不錄,於是作後傳六十五篇。固以其父所續未詳,又綴集所聞,整理補充,以撰 漢書;後因 竇憲事被捕,死於獄中,全書未竟。和帝詔 固妹 昭就 東觀藏書續成之。全書分十二紀、八表、十志、七十列傳共百篇,後人分爲一百二十卷,記載自 劉邦(高祖)元年至 王莽 地皇四年二百三十年間主要事迹。爲我國第一部紀傳體斷代史。本書多用古字,向稱難讀。漢以後注者數十家,通行者爲 唐 顔師古 注本,共一百二十卷。清 王先謙 補注一百卷,採輯尤詳。近人 楊樹達著 漢書窺管,對 王氏 補注,復有所補正。

    漢書的文學價值教材上說的很亂,我還是放着吧。

    補:漢書藝文志詳細記錄了諸子百家的特點,在王力的《古代漢語》中選用,然後漢書地理志是我國第一部以「地理」命名之地學著作。班固撰。自述「采獲舊聞,考跡《詩》、《書》,推表山川,以綴《禹貢》、《周官》、《春秋》,下及戰國、秦、漢焉。」以州、郡、國次序編述。除轉錄前人著述外,又據漢平帝元始二年(2)建置,記敘103個郡(國)及所轄1587個縣(道、邑、侯國)建置沿革,並涉及山川、水利、特產、工礦、祠廟、古蹟民俗等,首創疆域地理志體制,開辟沿革地理學領域,亦為地名學濫觴。為後代地理總志、地方志所宗。此志忽視對地貌形態及發展規律探索,給後代地理著作以不良影響。

魏晉南北朝22

文學的自覺

  • 文人
  • 文體
  • 文學批評

筆者贊曰:文政分之,抒心往之,評之論之。

三國文學

三曹

曹操23、曹丕24、曹植25

曹操對樂府舊題改造26他的樂府詩繼承了漢樂府“感於哀樂,緣事而發”27長於以樂府舊題寫時事。如《薤露行》28《蒿里行》29。这两首被后人30称之为“汉末实录”。也有抒發自己個人情懷的詩歌,如借助历史人物等抒发政治怀抱的《短歌行》31《度關山》32。另外,他的《觀滄海》33,被稱爲我國顯存第一首完整的山水詩。 

後世鍾嶸評曰:“曹公古直,甚有悲涼之句。”34魯迅曰:“改造文章的祖師。”26

曹丕生活相對安定,留守鄴城的時候結交一幫鄴下文人集團(曹植,建安七子除了孔融35,吴质等)。存诗40餘首。

  • 軍旅征伐之作,《黎阳作》36《至广陵于马上》37
  • 敘述游宴之作,如《芙蓉池作》38《於玄武陂做》39
  • 遊子思婦,如《燕歌行》40也是顯存最早七言詩。

曹植——建安詩壇的最高峯,他的生活和創作以220年曹操去世爲界,可以分爲兩個時期,前期志得意滿,“猶庶幾戮力上國,流惠下民,建永世之業,流金石之功,豈徒以翰墨為勳績,辭賦為君子哉!”41,過着貴公子的生活。但是隨父征戰四方,產生對人民的同情。如《送應氏》二首42,於此相關的是他常常以“撫士”“壯士”自居,有一種想建功立業,平定天下的豪情,如《蝦䱇篇》43。《白馬篇》44中描述少年遊俠之形象,更是代表了他的浪漫理想。(題目曰:誰沒有年輕過呢?)       
曹植的後半生是在遭受迫害和極度壓抑的環境中度過的,反映自己的遭際和對骨肉相殘的憤懣,便成為他的詩歌理所當然的題材。《野田黃雀行》45就具有這樣的象徵意義。由於周邊環境的限制,心中的苦痛與憤懣只能通過寓言等隱晦的形式表達。(題目曰:此古有之也)。(又曰:當然,作爲男孩子,有時候總會思考些女子之事,或許還比人家更加清楚。曹植也寫了一部分思婦閨怨詩,在那個年代,女性的地位低下,常常需要依附於男性。)如《七哀詩》46他和他哥哥曹丕寫思婦詩有所不同,(題目曰:曹植:還不是你搞的)。曹植的思婦詩更有自己的感覺,曹丕就是換湯不換藥。(題目曰:果真帝王就是帝王,都沒時間煩惱這個了。李煜:喵喵喵?事實證明,在實在是思考不了或者說苦悶到了極點的時候,啥都能成爲精神寄託)曹植作爲一個無神論者(題目亂寫的,意思差不多)竟然去寫遊仙詩如《五遊詠》47。倒也寫的還行(題目個人感覺)。(題目曰:仙也,脫離人間)
【對其詩的評價題目覺得沒有必要寫了,各家有各家的觀點,等題目自己弄明白再寫,抄書多有不當,況且這本書***】

建安風骨

建安是漢獻帝劉協的年號。建安風骨則是建安文學的標誌。(題目曰:文學和政治不是完全對應的,這句話也不是題目自己說的)劉勰:觀其時文,雅好慷慨,良由世積亂離,風衰俗怨,並志深而筆長,故梗概而多氣也。48有建安七子:孔融、陳琳、王粲、阮瑀、應瑒、劉楨、徐幹。(題目曰:注意和後面竹林七賢分開)和楊修(題目曰:就是那個作死的楊修)丁儀(題目曰:丁博士好(大霧))吳質等一大批文人。
這些的共同特點就是“慷慨尚氣”。曹丕:“文以氣爲生”49(題目曰:氣在古代是半玄學的東西,很多事情都講究氣,也有人望氣(鴻門宴,這裡不展開)。包括到現在還是有爭氣這個詞)既然尚氣,人人氣不同,那麼文風也就可以高度個性化。曹丕在《典論·論文》對於七子創作概況爲:王粲长于辞赋,徐幹时有齐气,然粲之匹也。如粲之《初征》《登楼》《槐赋》《征思》,幹之《玄猿》《漏卮》《圆扇》《橘赋》,虽张、蔡不过也,然于他文未能称是。琳、瑀之章表书记,今之隽也。应玚和而不壮;刘桢壮而不密。孔融体气高妙,有过人者;然不能持论,理不胜辞,至于杂以嘲戏;及其所善,扬、班俦也。
這時的文學自覺性,讓爲文造情現象幾乎沒有(題目:我覺得可)

正始文學

正史是魏齐王曹芳年号(204-249),此時曹魏後期,司馬氏掌權。(題目曰:此時政治開始影響文學,方式有:1、對文人直接影響,比如說殺掉,流放等;2、對社會風氣或者說輿論的干預干擾,來影響文風,對主流價值觀的改變等)。文人的心中普遍存在一片挥之不去的阴霾,一种难以克服的幻灭感和失落感,再也没有了慷慨激昂的英风壮怀,他们有的依附于司马氏集团,有的以老庄之“自然”对抗司马氏的“名教”,但所有与司马氏的对抗皆以失败告终,文学的表达也渐渐无关现实、走向隐晦。建安過去。

阮籍——不拘禮法的怪

(210-263)建安七子阮瑀之子,陳留尉氏(今屬河南)人。“本有濟世志,屬魏、晉之際,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 籍由是不與世事,遂酣飲為常”50 (題目曰:吾本將此置於註也,惜阮籍猖狂,吾不敢也。)他其實苦痛特別多,但在司馬氏掌權時代,不可能直抒胸臆。那個儒家用來害人的時代,思考隨意但是表達受限的時代,文學的自覺性不在的時代。正是他生活的時代。政治對文學的影響太嚴重了。他還是寫了《詠懷八十二首》 這八十二首五言詩。後人稱之“頗多感慨之詞”51  “憂生之嗟”52這些詩中,或多或少反映其真實志向53(題目曰:個人感覺,很多時候的文人,都不會忘記自己的志向,就是在什麼時候表現出來罷了,不忘初心的人啊。)不過肯定不可能全程寫志向,現實也寫寫嘛。閉眼理想睜眼現實。)
理想是理想,現實打臉還是打臉,雖然阮籍不敢在詩中直言其憤慨,而且時常表現出消沉、避禍的思想,以遊仙與隱居作為心儀的歸宿,但他並沒有真的泯滅理想,對政治屠殺的無道他要斥責(題目曰:儒學變成殺人的工具粉飾的手段,千方百計找理由,畢竟要出師有名。阮籍:WDNMD。),對禮法之士的虛偽(題目曰:禮可以有,但作死就不大好了,而且優越感哪來的?)他也敢於揭露(其六十七54)。飛鳥、玄鶴、鳳凰、鸞鷖、幽蘭、朱草、神仙、奇士,是他筆下出現最多的意象。(題目曰:屈原:喵喵喵?)阮籍用比興的手法,在含蓄婉曲地吟詠著自己的情懷,這就是“詠懷”的含義。雖然這種表達過於曲折,“言在耳目之內,情寄八荒之表。…旨淵放,歸趣難求”(鍾嶸《詩品》),“百代之下,難以情測”(李善《文選注》),但是其精神仍上接建安,影響百世,後來陶淵明表。厥旨淵放,歸趣難求”(鍾嶸《詩品》),“百代之下,難以情測”(李善《文選注》),但是其精神仍上接建安,影響百世,後來陶淵明的《飲酒》(題目曰:二十首)《雜詩》,庾信的《擬詠懷》,陳子昂、張九齡的《感遇》,李白的《古風》等等詠懷之作,莫不受其沾溉。所以嚴羽《滄浪詩話·詩評》說:“黃初之後,惟阮籍《詠懷》之作,極為高古,有建安風骨。”他是繼曹植之後又一位大力寫作五言詩的重要詩人,而且完全“擺脫了樂府詩的格調,用五言詩來歌詠自己”(朱自清《詩言志辨》),從表達方式到題材命意等多方面開拓、豐富了五言詩,在我國詩歌史上佔有重要地位。
他的散文代表作爲《大人先生傳》55大人先生也就代表着老莊,以此來對那些禮法之士進行辛辣的嘲諷。筆鋒之犀利尖刻,詞采之酣暢瑰奇,既有建安風骨的灑脫,更不乏正始玄風的曠逸。文章接著寫大人先生的神游及與隱者、薪者的對話,汪洋恣肆,縱橫捭闔,氣勢恢弘。這篇散文顯然受到《莊》《騷》縱橫家及漢賦的影響,駢散相間,風格獨特。

嵇康——吵吵就吵吵,你還拿我怎樣

(223—262),字叔夜,譙國銍(今安徽宿州)人。他和阮籍是好友,同樣好玄學、尚老莊,蔑棄禮法,不滿司馬氏的殘暴統治。但他與至慎的阮籍之“發言玄遠,口不臧否人物”56不同,而是“剛腸嫉惡,輕“肆直言,遇事便發”57;他“又讀莊老,重增其放故使榮進之心日頹,任實之情轉篤”57。所以,嵇康既有恬靜寡欲、好尚自然的老莊思想(題目曰:書上有毒,老莊改成庄老),也有狂放不羈、任俠尚氣的一面,看似矛盾的品性統一在他身上,就形成清高峻切的獨特性格。
嵇康的詩歌雖有四言、五言、七言、雜言等多種體裁,而他最擅長的則在四言。康的四言詩是繼曹操之後又一成功典範,他能夠擺脫《詩經》的影響,直抒胸臆,寫出他瀟灑超然、清峻豪邁的情懷與境界。這方面的代表作是《贈秀才入軍》十八首58和他臨終前的《幽憤詩》59。《贈秀才入軍》58是寫給他的兄長嵇喜的,但表現的卻是嵇康自己的志趣。(題目曰:嵇喜:你開心就好。)《幽憤詩》是嵇康身陷囹圄時所作,抒發了自己因耿介峻直而遇禍的憤慨之情,最後表示要“采薇山阿,散發岩岫。永嘯長吟,頤性養壽”,仍然是放逸隱居的素志,以此來表達自己抗志不回的倔強秉性、絕不向司馬氏低頭的傲骨。他的三首五言《答二郭》60,寫的也是其憤世嫉俗、高蹈隱逸的情懷。
嵇康的文,最著名的就是《與山巨源絕交書》57既有絕交之意,又是對司馬氏集團的直接反抗。(題目曰:山濤表示無奈,並向司馬氏舉報。)

正始文學的兩位代表文人(題目曰:本來寫作家的,但總覺得在文學的自覺時代,你說作家,多有不當。人家也不是靠這個當飯吃啊。)已經介紹完了,《文心雕龍·才略篇》說:“嵇康師心以遣論,阮籍使氣以命詩;殊聲而合響,異翮而同飛。”魯迅說:“這‘師心和“使氣,便是魏末晉初的文章的特色。正始名士和竹林名士的精神滅後,敢於師心使氣的作家也沒有了。”正始文學正是以其師心獨見、使氣任情,接續著慷慨多氣的建安風骨,在文學史上獨造出一種俊逸清遠的意境。吳蜀文學開始了。

吳蜀文學

這裡要先說明的一點是,在傳統文學史的範疇,這一部分是不算在裡面的,上課也是不講的。題目覺得,它還是出現過,有必要添上。

書上是這麼說的:吳、蜀文學由於各種原因,遠不及曹魏文學興盛。曹操父子佔據久為人文中心的黃河流域,而且他們本人具有深厚的文學素養,廣納文學才士,故而能夠聚集起一批文學之士組成“鄴下文人集團”,形成彪炳千古的建安風骨。吳、蜀之地,在當時尚屬偏僻落後地區,難以與中原抗衡,加之兩國面對強魏的威脅,莫不以軍事存國為首務,文學乃至文化事業少所用心,所以文學創作總體成就不高,且沒有像曹魏那樣形成風氣,多為“單兵作戰”。(題目曰:這個也是文學和地域的關係吧,一方水土養一方人。而且中原大地自古看不起南蠻和西蜀,具體稱呼我忘了。以我爲尊的思想一直都存在,也沒有哪個是自己都嫌棄自己的。
吳、蜀兩國的重要文人不多,張紘、胡綜、韋昭、楊泉等為吳國之翹楚,而諸葛亮、秦宓、楊戲、薑維等擅場於蜀漢。其作品流傳至今固然極少,然亦有足稱者。dddd,文學嘛,基於語言。(題目曰:後面竟然忘記寫啥了,大意了大意了,雖然期末考試不考,但是它畢竟存在過,還是寫一下吧。也就是幾個代表人物了。) 

張纮——(我還是有水平的)

字子綱,廣陵(今江蘇揚州)人,東吳孫策、 孫權前期著名謀士,與張昭并稱“二張”。曾奉孫策之命赴許都求官,留 許都,逾年方回吳,與孔融、陳琳相交篤,所作《柟榴枕賦》為陳琳稱賞。今存作品《瑰材枕賦》并《箴》《為孫會稽責袁術僭號書》《臨困 授子靖留箋》及《與孔融書》殘句。
其中《瑰材枕賦》61是詠物賦,(題目曰:說實在的,這一看就看得出來啊,瑰是美麗的意思,後面是物品。)就是在誇耀木材怎麼怎麼好。寫的辭藻極爲華麗(叫瑰麗也行)不輸鄴下文人。
張纮的文章,《為孫會稽責袁術僭號書》62《臨困授子靖留箋》63寫得各具特色。前者是代孫策給袁術寫的信,孫策之父孫堅曾與袁術共討董卓, 他本人又曾依附袁術,得袁資助方有江東基業,所以在袁術僭號稱帝時寫 信勸諫,分寸把握不易。張纮此信不僅分寸把握得當,而且寫得文采斐然、詞意雅正,歷數九條不可僭號的理由,最后說:“九者,尊明所見之 馀耳。庶備起予,補所遺忘。忠言逆耳,幸留神聽。”陳壽評價張纮“文 , 理意正”,確然不虛。后一篇是張纮給兒子的臨終遺言,反復叮嚀,希望兒子能夠“含垢藏疾”,處理好君臣關系。其情義真切,正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無怪乎孫權會“省書流涕”了。

韋昭

(203-273),字弘嗣,吳郡云陽(今江蘇丹陽)人,博學能 文,為東吳著名史學家、文學家,因諫孫皓,下獄死。韋昭詩、文、賦兼擅,《文選》所收《博弈論》64一篇,尤為世傳誦。在《博弈論》中,韋昭對時人好尚的博弈之道大加批判: 勝敵無封爵之賞,獲地無兼土之實。技非六藝,用非經國。立身 者不階其術,征選者不由其道。求之于戰陣則非孫吳之倫也。考之于道藝,則非孔氏之門也。以變詐為務,則非忠信之事也。以劫殺為名,則非仁者之意也。而空妨日廢業,終無補益。排比對仗并用,極具排山倒海之氣勢,雖不免批評過當之嫌,然而使人惟覺其虎虎有生氣,具有建安文學以氣勝的馀韻。

諸葛亮——觀星夜天下,知天下大事

(181—234),字孔明,瑯琊陽都(今山東沂南)人,蜀漢丞 相,著名軍事家、政治家。他生當漢末三國之亂世,受劉備三顧茅廬之厚 遇,輔佐劉備、劉禪父子,創下蜀漢基業,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其智慧才能、高風亮節彪炳千古,為后人所景仰。 諸葛亮是杰出的政治家,不以文名,但他的《出師表》65卻在文學史 上具有重要地位,南朝梁蕭統編《文選》,頗重文采,不錄《蘭亭集序》 卻錄《出師表》65,亦見其獨特性。 才能、高風亮節彪炳千古,為后人所景仰。 諸葛亮是杰出的政治家,不以文名,但他的《出師表》卻在文學史 上具有重要地位,南朝梁蕭統編《文選》,頗重文采,不錄《蘭亭集序》 卻錄《出師表》,亦見其獨特性。
《誡子書》是諸葛亮傳世的又一名作,作為父親寫給兒子的告誡之言,以如此簡潔的語言說出一個臨終老人對兒子的要求,這實際上是諸葛亮對自己一生品格的概括,是他嚴謹智慧、高風亮節的人格反映: 夫君子之行,靜以修身,儉以養德。非澹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夫學須靜也,才須學也。非學無以廣才,非志無以成學。淫慢則不能勵精,險躁則不能冶性。年與時馳,意與日去,遂成枯落, 多不接世,悲守窮廬,將復何及!如此簡短、理性的叮囑,卻給人以無盡的悲壯而又親切的感覺。原因在于 其中飽含了一位父親對兒子的深情,句句是自己人生經驗的總結。而結尾“年與時馳,意與日去”諸語,極易讓人聯想到建安前后世人普遍的“憂生之嗟”,出于一個暮年老人之口,也就更增加了其蒼涼悲壯之意。這寥寥八十六字,字字珠璣,句句驚警,整飭凝練,如“靜以修身,儉以養德”“非澹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等,常被后人引為座右銘。

吳蜀文學就這樣結束了,我覺得其實還有很多深究的地方,可能目前壓根沒算進去吧。而且兩個政權重軍事輕文學,這個也是很正常的。地理位置也是一個原因。當時文學還沒有說南遷。題目上面的基本是抄書的,因爲自己寫寫不出來。

兩晉文學

事實證明,這本書分的時候還是有按照政權啊,你就,就不能,別這樣嗎?雖然這也是主流觀點。簡述一下吧,“兩晉”指西晉、東晉兩個朝代。265年,司馬炎稱帝建立晉朝,史稱西晉;317年,司馬睿于南京稱帝,史稱東晉。420年,劉裕稱帝,東晉滅亡。兩晉共歷二百五十五年,上接三國,下啟南朝,是文學史上的重要時期。两晋文人辈出。《文心雕龍·時序》66篇將西晉文學的總體風貌概括為“結藻清英,流 韻綺靡”。《文心雕龍·明詩》67篇也說西晉詩歌“采縟于正始,力柔于建 安,或析文以為妙,或流靡以自妍,此其大略也”。綜合來說,西晉文學 的特點為“清靡”和“繁縟”。“清靡”體現在兩方面,一是指西晉文學作品缺乏骨力,也就是《文 心雕龍》所謂“力柔于建安”;二是指西晉文學較之先秦兩漢,作品的厚 重感減少了。“繁縟”則體現在三個方面,一是詞彩華麗,注重雕飾;二 是描寫變得繁復;三是語言趨向駢偶化。

太康文学

(題目曰:文學史單獨列《張華、傅玄與晉初之風》爲一章,我覺得不妥當,應該還是算在太康文學裡面比較好。)鍾嶸《詩品序》中有“三張、二陸、兩潘、一左”的說法。“三張”,即張載、張協和張亢;“二陸”指陸機、陸雲兄弟;“兩潘”指潘岳、潘尼叔侄;“一左”是左思。

張華

(231—300),字茂先,出身下層,因力主伐吳深受武帝信任,成為西晉統一的有功之臣。後由於捲入西晉王室內部的爭鬥,永康元年(300)被趙王司馬倫所殺。張華在當時以博物多知著名,著有《博物志》68。他曾先後任太常、領著作,對西晉的禮樂制度貢獻很大。晉武帝泰始年間,張華參與了西晉朝廷食舉歌詩的寫作,記載見于《宋書·樂志》,他是西晉雅樂歌詩的主要作者之一。張華早年的作品以《鷦鷯賦》69為代表。詠物賦嘛,肯定是有自比的味道,或者感嘆XXXX。《晉書》言“以自寄”也就是借鷦鷯鳥來比喻自己,抒發了遠禍,明哲保身的願望。其實看得出來,鷦鷯鳥也就是莊子裡面的嘛。
張華的詩歌創作也有特點,講求技巧和詞彩,多用對偶缺點是詩意略顯單弱,與建安、正始詩歌相比,筆力不足。如《雜詩》70《情詩·其一》71鍾嶸《詩品》評價張華的詩歌說“兒女情多,風雲氣少”,這種藝術風貌也體現出西晉詩歌的普遍特色。

傅玄

(217—278),字休奕,博學通音律,為人剛直。史書記載他有文集百餘卷,並撰有《傅子》72內、外篇數十萬字。
傅玄文學創作的主要成就在樂府詩。晉武帝泰始五年(269),傅玄與荀勖、張華一起為朝廷寫作雅樂歌詩和雅舞歌詩。《樂府詩集》73中的西晉郊廟歌辭二十一首均為傅玄所作,還有一些作品保存在燕射歌辭、舞曲歌辭中這些作品除雜舞歌詩有雜言的情況,其他都是四言,中心思想就是向神靈祖先祈福、宣揚朝廷的威儀等,句式整齊、詞句典雅、立意正大,體現了廟堂文學74的特點。除了朝廷雅樂歌詩之外,傅玄的樂府詩創作還有兩個值得注意的方面,這兩方面集中體現了他的創作成就。其一是故事樂府詩的創作。不同於漢樂府的是,傅玄多取材於著名的、廣為流傳的故事而非現實生活。代表作有《惟漢行》75《豔歌行》76《秋胡行》77和《秦女休行》78。這四首樂府詩各有不同。《惟漢行》75和《秋胡行》77是採用樂府舊題而寫新事。《惟漢行》75有曹植所作的同題作品79,但曹植詩並不敘事。傅玄《惟漢行》75寫漢高祖赴鴻門宴的故事。詩雖不長但層次清晰,形象突出。
傅玄樂府詩創作的另一值得注意的特點是女性題材作品的豐富。傅玄創作了大量女性題材的樂府詩,這在當時是不多見的。這些詩有的寫男尊女卑的社會中女子的普遍命運,如《豫章行苦相篇》80;有的寫女子被丈夫半路拋棄的命運或害怕被拋棄的心情,如《短歌行》81《明月篇》82《曆九秋篇》83等;有的寫女子有美好的德行和美麗的外表,如《有女篇》84;還有的寫女子對丈夫的忠貞不移或希求長相廝守的願望,如《朝時篇》85《秋蘭篇》86。《豫章行苦相篇》80是傅玄樂府詩的代表作之一。(題目曰:本來還有很多評價的,但是限於篇幅,僅此而已。)

陸機——太康之英

(261—303),字士衡,吳郡華亭人。與弟陸雲並稱“二陸”。祖陸遜、父陸抗均是吳國的重臣。陸機年十四,領父兵為牙門將。吳亡後作為戰俘被帶到洛陽,太康二年(281)獲釋,回吳後閉門讀書。太康十年與弟陸雲入洛,為張華所賞識。歷任著作郎、中書郎等職,後任平原內史,世稱“陸平原”。太安二年(303),八王之亂中,因戰敗被成都王司馬穎所殺,陸雲同時遇害。陸機是西晉最著名的文學家之一。《詩品序》說:“陸機為太康之英,安仁(潘岳)、景陽(張協)為輔。”由於《詩品》是專評五言詩的,因此鍾嶸稱陸機為“太康之英”,主要也是針對詩歌創作而言。
但陸機的成就並不僅限於詩歌,他有《辨亡論》87《五等論》88,析理精密、層次繁複,是西晉議論文的代表。陸機的賦也頗有特色。《豪士賦》89為勸諫齊王司馬冏所作,說明陸機對賦與諷諫的關系持比較傳統的觀念。《文賦》90是陸機最重要的賦作,也是古代文論的重要文獻。《文賦》90以賦的形式探討了文學創作方面的一些重要問題,如天賦與創作的關系、不同體裁作品的特點等等,其中“藻思綺合,清麗千眠,炳若縟繡,淒若繁弦”一句,正可以看作是對太康文學特色的概括。另外《吊魏武帝文》91《謝平原內史表》92也都是陸機的名篇。從現存作品來看,無論詩、文還是對文學理論的貢獻,陸機都無愧“太康之英”的稱號。在詩歌方面,陸機創作了組詩《擬古詩》93,為模擬《古詩十九首》之作;還有《赴洛道中作》(二首)94、《招隱詩》95都是他的代表作品。
陸機的詩多具體細膩的描寫,對後世產生了很大影響。如《招隱詩》95中對山川物色作了細膩的描繪:“輕條象雲構,密葉成翠幄。激楚佇蘭林,回芳薄秀木。山溜何泠泠,飛泉漱鳴玉。哀音附靈波,頹響赴曾曲。”這種景物描寫對後來的山水詩人如謝靈運等影響很大。再如《為顧彥先贈婦》中的“京洛多風塵,素衣化為緇”一句,也為謝朓等詩人取法和化用。

潘岳——美男子

(247-300),字安仁,(題目曰:貌若潘安說的是他,水滸傳中中西門大官人問王婆,王婆回答也是要潘安之貌)滎陽中牟人年少時被稱為神童。曾任河陽令、著作郎、給事黃門侍郎等職。晉惠帝時,賈皇后的侄子賈謐專權,潘岳與陸機、陸雲、左思、石崇、劉琨等很多文人投其門下,號稱“二十四友”。潘岳與石崇爭相諂事賈謐,有望車塵而下拜的舉動,又構陷湣懷太子,人品為人所詬病。後被趙王司馬倫的手下孫秀誣陷謀反,被族誅。潘岳文學創作成就很高,後人將他與陸機並稱為“潘陸”,並看作是西晉文學的代表。《宋書·謝靈運傳論》中說:“降及元康,潘、陸特秀,律異班、賈,體變曹、王。縟旨星稠,繁文綺合。”而區別來看,潘岳與陸機的文風又有所不同。陸機的詩文辭藻繁複,析理精深,更典型地代表了西晉文風繁縟的一面。潘岳則文風清綺、辭藻流麗,擅於將感情注入景物描寫,善寫哀亡傷逝的主題,更典型地代表了西晉文風清靡的一面。
潘嶽的《閒居賦》96是其賦體的代表作。(具體一堆賞析看書吧)
(重點來了) 潘嶽最擅長的乃是敘寫悲情,尤其善於通過清冷色調的景物描寫來襯托生者對於逝者的哀思。他寫作了大量的誄文、哀辭、哀策、祭文、吊文,這是他文學創作的最大特色。如《哀永逝文》97是潘嶽為死去的妻子所作,也是潘嶽傷逝的代表作品,感情真摯潘岳不僅用文章來哀悼亡妻,還專門寫了一組《悼亡詩》98,這也是潘嶽詩歌的代表作品之一,歷來評價很高。(題目曰:開悼亡詩先河)
《悼亡詩》98三首都是抒發作者對逝去一年的妻子的懷念之情。前兩首都用了莊子鼓盆而歌的典故,哀痛之情有所節制,而第三首寫得最為沉痛。寫作者由哀痛而至墓地,由墓地而回的過程,仿佛平鋪直敘,卻以情運詞,層次分明。潘岳開啟的悼妻主題對後世詩人也產生了很大影響。《河陽縣作》99是潘嶽的另一名篇,詞句清麗,寫景細膩。
潘岳陸機二人的異同不打算寫了,這個算是擴展,自己看書吧。

張協

(?—307?),字景陽(武松:喵喵喵?),西晉著名文學家。《詩品》將他的詩列為上品,並將他與潘岳稱為陸機之輔。張協的詩歌很有特點,《詩品》說他的詩“巧構形似之言”,也就是善於描摹事物的外形。如他的代表作《雜詩》“秋夜涼風起,清氣蕩暄濁。蜻蛚吟階下,飛蛾拂明燭。君子從遠役,佳人守煢獨。離居幾何時,鑽燧忽改木房櫳無行跡,庭草萋以綠。青苔依空牆,蜘蛛網四屋。感物多所懷,沉憂結心曲。”此詩以古代詩歌常見的遊子思婦為題材,題材不見新意,而以對景物的細致描寫取勝。像“鈷燧忽改木”“庭草萋以綠”等描寫細膩、刻畫生動且飽含感情。再如“浮陽映翠林,回飆扇綠竹。飛雨灑朝蘭,輕露棲叢菊。”(《雜詩》)“騰雲似湧煙,密雨如散絲。”《雜詩》)“翳翳結繁雲,森森散雨足。輕風摧勁草,凝霜竦高木。密葉日夜疏,叢林森如束。”(《雜詩》)這些描寫無不明煉傳神,能夠準確表現描寫物件的情態,張協詩注重錘煉字句,在西晉詩人中較為突出。

左思——寒士就是我

 


1 這裡沒把先秦列進去的原因是作者比較懶,而且先秦百家爭鳴,改日再列。
2 劉勰——《文心雕龍》
3 背景是韓國有說客來勸說秦始皇修築水渠,借此消耗秦國的國力。秦王發現後大怒,於是想驅逐所有外國人,李斯(楚國人)也在名單之內。
4 參考《詩》, 以及南朝 梁 刘勰《文心雕龙·诠赋》:“《诗》有六义,其二曰赋。赋者,铺也。铺采摛文,体物写志也。”
5 劉邦《大風歌》,漢趙王劉友《趙幽王歌》、漢武帝劉徹《秋風辭》等,均爲楚辭語調。而且漢武帝寵幸善誦楚辭的朱買臣,客觀上引導了文人創作。
6 賈誼等
7 東漢人,有《楚辭章句》。在《九思序》中寫到:“自屈原終沒以後,忠臣介士遊覽學者,讀《離騷》《九章》之文,莫不愴然,心爲悲感,高其節行,妙其麗雅。至劉向、王寶之褒咸嘉其義,做賦騁辭以讚其志,則皆列於譜錄,世世相傳。”
8 上下四方爲宇,古往今來爲宙——屍子
9 教材P163
10 漢書乐府,汉族古代民歌音乐。乐府是古代音乐机关,秦代以来朝廷设立的管理音乐的官署,到汉时沿用了秦时的名称。公元前112年,正式成立于西汉汉武帝时期,收集编纂各地民间音乐、整理改编与创作音乐、进行演唱及演奏等。
11 漢書《藝文志》
12 以人物傳記為中心而編輯的史書體裁。
13 魯迅
14 劉向
15 帝本紀第一/夏本紀第二/殷本紀第三/周本紀第四/秦本紀第五/秦始皇本紀第六/項羽本紀第七/高祖本紀第八/呂太后本紀第九/孝文本紀第十/孝景本紀第十一/三皇本紀
16 《三代世表》/《十二諸侯年表》/《六國年表》/《秦楚之際月表》/《漢興以來諸侯王年表》/《高祖功臣侯者年表》/《惠景閑侯者年表》/《建元以來侯者年表》/《建元已來王子侯者年表》/《漢興以來將相年表》
17 禮書/樂書/律書/曆書/天官書/封禪書/河渠書/平准書
18 吳太伯世家/齊太公世家/魯周公世家/燕召公世家/管蔡世家/陳杞世家/衛康叔世家/宋微子世家/晉世家/楚世家/越王勾踐世家/鄭世家/趙世家/魏世家/韓世家/田敬仲完世家/孔子世家/陳涉世家/外戚世家/楚元王世家/荊燕世家齊悼惠王世家/蕭相國世家/曹相國世家/留侯世家/陳丞相世家/絳侯周勃世家/梁孝王世家/五宗世家/三王世家
19 伯伯夷列傳第一、管晏列傳第二、老子韓非列傳第三、司馬穰苴列傳第四、孫子吳起列傳第五、伍子胥列傳第六、仲尼弟子列傳第七、商君列傳第八、蘇秦列傳第九、張儀列傳第十。 樗裡子甘茂列傳第十一、穰侯列傳第十二、白起王翦列傳第十三、孟子荀卿列傳第十四、孟嘗君列傳第十五、平原君虞卿列傳第十六、魏公子列傳第十七、春申君列傳第十八、范睢蔡澤列傳第十九。 樂毅列傳第二十、廉頗藺相如列傳第二十一、田單列傳第二十二、魯仲連鄒陽列傳第二十三、屈原賈生列傳第二十四、呂不韋列傳第二十五、刺客列傳第二十六、李斯列傳第二十七。 蒙恬列傳第二十八、張耳陳餘列傳第二十九、魏豹彭越列傳第三十、黥布列傳第三十一、淮陰侯列傳第三十二、韓信盧綰列傳第三十三、田儋列傳第三十四、樊酈滕灌列傳第三十五。 張丞相列傳第三十六、酈生陸賈列傳第三十七、傅靳蒯成列傳第三十八、劉敬叔孫通列傳第三十九、季布欒布列傳第四十、袁盎晁錯列傳第四十一、張釋之馮唐列傳第四十二。 萬石張叔列傳第四十三、田叔列傳第四十四、扁鵲倉公列傳第四十五、吳王濞列傳第四十六、魏其武安侯列傳第四十七、韓長孺列傳第四十八、李將軍列傳第四十九、匈奴列傳第五十。 衛將軍驃騎列傳第五十一、平津侯主父列傳第五十二、南越列傳第五十三、東越列傳第五十四、朝鮮列傳第五十五、西南夷列傳第五十六、司馬相如列傳第五十七、淮南衡山列傳第五十八。 循吏列傳第五十九、汲鄭列傳第六十、儒林列傳第六十一、酷吏列傳第六十二、大宛列傳第六十三、遊俠列傳第六十四、佞幸列傳第六十五、滑稽列傳第六十六、日者列傳第六十七、龜策列傳第六十八、貨殖列傳第六十九、太史公自序第七十。
20 這個是書上寫的,我總感覺有點問題,先寫着吧
21 互見法
22 公元202-581,且分諸多朝代,不過政治的發展和文學又不是同步的,寫政治幹嘛。
23 (155—220)即魏武帝。三國時政治家、軍事家、詩人。字孟德,小名 阿瞞,譙(今安徽亳縣)人。東漢末,在鎮壓黃巾起義中,逐步擴充軍事力量。初平三年(公元192 年),占據兗州,分化、誘降青州黃巾軍的一部分, 編為“青州兵”。建安元年(196 年),迎獻帝都許(今河南許昌東)。後 用其名義發號施令,先後削平呂布等割據勢力。*官渡之戰大破世族軍閥袁紹 後,逐漸統一了中國北部。建安十三年,進位為丞相,率軍南下,被孫權和 劉備的聯軍擊敗於赤壁。封魏王。子曹丕稱帝,追尊為武帝。他在北方屯田, 興修水利,解決了軍糧缺乏的問題,對農業生產的恢複有一定作用;用人唯 才,打破世族門第觀念,羅致地主階級中下層人物,抑制豪強,加強集權。 所統治的地區社會經濟得到恢複和發展。精兵法,著《孫子略解》、《兵書 接要》等書。善詩歌,《蒿裏行》、《觀滄海》等篇,抒發自己的政治抱負, 並反映漢末人民的苦難生活,氣魄雄偉,慷慨悲涼。散文亦清峻整潔。著作 有《魏武帝集》,已佚,有明人輯本。今有整理排印本《曹操集》。
24 (187—226)即魏文帝。三國時魏國的建立者、文學家。公元220—226 年在位。字子桓,譙(今安徽亳縣)人。曹操次子。操死,他襲位為魏王。 行九品中正制,確立和鞏固士族門閥在政治上的特權。不久代漢稱帝,都洛 陽,國號魏。愛好文學,創作和理論都有成就。其詩在形式上受民歌影響, 語言通俗,描寫也較細致,《燕歌行》是文人七言詩中最早的優秀之作。所 著《典論·論文》對我國文學批評的發展頗有貢獻。有《魏文帝集》。
25 (192~232)字子建,曹操之子。三國時魏詩人。自幼聰明好學, 年10歲餘,便通讀詩、文、辭、賦數十萬言,出言為論,下筆成章。一生勤 於著述,詩、賦、各體散文,不論數量質量,都堪稱當時之冠。主要詩作今 存有《泰山梁甫行》、《送應氏》、《名都篇》、《白馬篇》,後期有《野 田黃雀行》、《贈白馬王彪》、《七哀詩》、《怨歌行》、《篇》、《雜 詩》等80餘首;賦作今存40餘篇,數量在漢魏作者中數第一,主要有《洛 神賦》、《鷂雀賦》、《騙蝠賦》等;散文包括頌贊、銘誄、碑文、哀辭、 章表、令、書、序、論、雜說等多種體裁。今存較完整者近百篇。曹植作為 建安文學的集大成者,對後世影響很大。鍾峰在《詩品彭中稱他的作品“骨 氣奇高,詞采華茂,情兼雅怨,體被文質,粲溢今古,卓而不群”,“為建 安之傑”。
27 《漢書·藝文志》,“自孝武立樂府而采歌謠,於是有代趙之謳,秦楚之風,皆感於哀樂,緣事而發。”
28 惟漢廿二世,所任誠不良。
沐猴而冠帶,知小而謀疆。
猶豫不敢斷,因狩執君王。
白虹為貫日,己亦先受殃。
賊臣持國柄,殺主滅宇京。
蕩覆帝基業,宗廟以燔喪。
播越西遷移,號泣而且行。
瞻彼洛城郭,微子為哀傷。
29 關東有義士,興兵討群凶。
初期會盟津,乃心在咸陽。
軍合力不齊,躊躇而雁行。
勢利使人爭,嗣還自相戕。
淮南弟稱號,刻璽於北方。
鎧甲生蟣虱,萬姓以死亡。
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
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 ↩
30 明·钟惺《古诗归》卷七
31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
契阔谈宴,心念旧恩。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32 天地间,人为贵。
立君牧民,为之轨则。
车辙马迹,经纬四极。
黜陟幽明,黎庶繁息。
於铄贤圣,总统邦域。
封建五爵,井田刑狱。
有燔丹书,无普赦赎。
皋陶甫侯,何有失职?
嗟哉后世,改制易律。
劳民为君,役赋其力。
舜漆食器,畔者十国,不及唐尧,采椽不斫。
世叹伯夷,欲以厉俗。
侈恶之大,俭为共德。
许由推让,岂有讼曲?
兼爱尚同,疏者为戚。
33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树木丛生,百草丰茂。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34 《詩品》
35 人家还在让梨(大雾),似乎那个时候已死,这个要考证一下
36 四首 千騎隨風靡。萬騎正龍驤。金鼓震上下。干戚紛縱橫。
白旄若素霓。丹旗發朱光。追思太王德。胥字識足臧。
經歷萬歲林。行行到黎陽。

奉辭罰罪遐征。晨過黎山巉崢。
東濟黃河金營。北觀故宅頓傾。
中有高樓亭亭。荊棘繞蕃叢生。
南望果園青青。霜露慘淒宵零。
彼桑梓兮傷情。

殷殷其雷。濛濛其雨。我徒我車。涉此艱阻。
遵彼洹湄。言刈其楚。班之中路。塗潦是禦。
轔轔大車。載低載昂。嗷嗷僕夫。載僕載僵。
蒙塗冒雨。沾衣濡裳。

朝發鄴城。夕宿韓陵。霖雨載塗。輿人困窮。
載馳載驅。沐雨櫛風。舍我高殿。何為泥中。
在昔周武。爰暨公旦。載主而征。救民塗炭。
彼此一時。唯天所贊。我獨何人。能不靖亂。
37 观兵临江水,水流何汤汤。
戈矛成山林,玄甲耀日光。
猛将怀暴怒,胆气正纵横。
谁云江水广,一苇可以航。
不战屈敌虏,戢兵称贤良。
古公宅岐邑,实始翦殷商。
孟献营虎牢,郑人惧稽颡。
充国务耕殖,先零自破亡。
兴农淮泗间,筑室都徐方。
量宜运权略,六军咸悦康。
岂如东山诗,悠悠多忧伤。
38 乘辇夜行游,逍遥步西园。
双渠相溉灌,嘉木绕通川。
卑枝拂羽盖,修条摩苍天。
惊风扶轮毂,飞鸟翔我前。
丹霞夹明月,华星出云间。
上天垂光采,五色一何鲜。
寿命非松乔,谁能得神仙。
遨游快心意,保己终百年。
39 兄弟共行游,驱车出西城。
野田广开辟,川渠互相经。
黍稷何郁郁,流波激悲声。
菱芡覆绿水,芙蓉发丹荣。
柳垂重荫绿,向我池边生。
乘渚望长洲,群鸟讙哗鸣。
萍藻泛滥浮,澹澹随风倾。
忘忧共容与,畅此千秋情
40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
群燕辞归雁南翔,念君客游思断肠。
慊慊思归恋故乡,君何淹留寄他方?
贱妾茕茕守空房,忧来思君不敢忘,不觉泪下沾衣裳。
援琴鸣弦发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长。
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
牵牛织女摇踵望,尔独何辜限河梁?
41 與楊德祖書
植曰:數日不見,思子為勞,想同之也。
僕少好為文章,迄至於今,二十有五年矣,然今世作者,可略而言也。昔仲宣獨步于漢南,孔璋鷹揚於河朔,偉長擅名於青土,公幹振藻於海隅,德璉發跡于 大魏,足下高視於上京。當此之時,人人自謂握靈蛇之珠,家家自謂包荊山之玉,吾王於是設天網以該之,頓八紘以掩之,今盡集茲國矣。然此數子猶複不能 飛鶱絕跡,一舉千里。以孔璋之才,不閑於辭賦,而多自謂能與司馬長卿同風,譬畫虎不成反為狗也,前書嘲之,反作論盛道僕贊其文。夫鐘期不失聽,於今稱之,吾亦不能妄歎者,畏後世之嗤餘也。
人之著述,不能無病,僕常好人譏彈其文,有不善者,應時改定。昔丁敬禮常作小文,使僕潤飾之,僕自以才不過若人,辭不為也。敬禮謂僕,卿何疑難, 文之佳惡,吾自得之,後世誰相知定吾文者邪?吾常歎此達言,以為美談。昔尼父之文辭,與人流通,至於制《春秋》,游夏之徒乃不能措一辭。過此而言不病者,吾未之見也。
蓋有南威之容,乃可以論於淑媛,有龍淵之利,乃可以議於斷割,劉季緒才不能逮于作者,而好詆訶文章,掎摭利病。昔田巴毀五帝,罪三王,訾五霸於稷下,一旦而服千人,魯連一說,使終身杜口。劉生之辯,未若田氏,今之仲連,求之不難,可無息乎?人各有好尚,蘭蓀蕙之芳,眾人所好,而海畔有逐臭之夫;咸池六莖之發,眾人所同樂,而墨翟有非之論,豈可同哉!
今往僕少小所著辭賦一通相與,夫街談巷說,必有可采,擊轅之歌有應風雅,匹夫之思,未易輕棄也。辭賦小道,固未足以揄揚大義,彰示來世也。昔揚子雲先朝執戟之臣耳,猶稱壯夫不為也。吾雖德薄,位為藩侯,猶庶幾戮力上國,流惠下民,建永世之業,流金石之功,豈徒以翰墨為勳績,辭賦為君子哉!若吾志未果,吾道不行,則將采庶官之實錄,辯時俗之得失,定仁義之衷,而一家之言,雖未能藏之於名山,將以傳之同好,非要之皓首,豈今日之論乎?其言之不慚,恃惠子之知我也。
明早相迎,書不盡懷,植白。
42 步登北邙阪,遙望洛陽山。
洛陽何寂寞,宮室盡燒焚。
垣牆皆頓擗,荊棘上參天。
不見舊耆老,但睹新少年。
側足無行徑,荒疇不復田。
遊子久不歸,不識陌與阡。
中野何蕭條,千里無人煙。
念我平常居,氣結不能言。


清時難屢得,嘉會不可常。
天地無終極,人命若朝霜。
願得展嬿婉,我友之朔方。
親昵並集送,置酒此河陽。
中饋豈獨薄?
賓飲不盡觴。
愛至望苦深,豈不愧中腸?
山川阻且遠,別促會日長。
願為比翼鳥,施翮起高翔。
43 蝦䱇篇(魏晉·曹植)
押尤韻
蝦䱇遊潢潦,不知江海流。
燕雀戏藩柴,安识鸿鹄游。
世士此誠明,大德固無儔。
駕言登五嶽,然後小陵丘。
俯觀上路人,勢利惟是謀。
讎高念皇家,遠懷柔九州。
撫劍而雷音,猛氣縱橫浮。
汎泊徒嗷嗷,誰知壯士憂。
44 白馬篇
魏晉·曹植
白馬飾金羈,連翩西北馳。
借問誰家子,幽並遊俠兒。
少小去鄉邑,揚聲沙漠陲。
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參差。
控弦破左的,右發摧月支。
仰手接飛猱,俯身散馬蹄。
狡捷過猴猿,勇剽若豹螭。
邊城多警急,胡虜數遷移。
羽檄從北來,厲馬登高堤。
長驅蹈匈奴,左顧陵鮮卑。
棄身鋒刃端,性命安可懷?
父母且不顧,何言子與妻?
名編壯士籍,不得中顧私。
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

45 野田黃雀行
曹植
置酒高殿上,親交從我遊。
中廚辦豐膳,烹羊宰肥牛。
秦箏何慷慨,齊瑟和且柔。
陽阿奏奇舞,京洛出名謳。
樂飲過三爵,緩帶傾庶羞。
主稱千金壽,賓奉萬年酬。
久要不可忘,薄終義所尤。
謙謙君子德,磬折欲何求。
驚風飄白日,光景馳西流。
盛時不再來,百年忽我遒。
生存華屋處,零落歸山丘。
先民誰不死,知命複何憂?
46 七哀詩
魏晉·曹植
明月照高樓,流光正徘徊。
上有愁思婦,悲歎有餘哀。
借問歎者誰?
雲是宕子妻。
君行逾十年,孤妾常獨棲。
君若清路塵,妾若濁水泥。
浮沉各異勢,會合何時諧?
願為西南風,長逝入君懷。
君懷良不開,賤妾當何依?
47 五遊詠(魏晉·曹植)
押陽韻
九州不足步,願得淩雲翔。
逍遙八紘外,遊目曆遐荒。
披我丹霞衣,襲我素霓裳。
華蓋芬晻藹,六龍仰天驤。
曜靈未移景,倏忽造昊蒼。
閶闔啟丹扉,雙闕曜朱光。
徘徊文昌殿,登陟太微堂。
上帝休西欞,群後集東廂。
帶我瓊瑤佩,漱我沆瀣漿。
踟躕玩靈芝,徙倚弄華芳。
王子奉仙藥,羨門進奇方。
服食享遐紀,延壽保無疆。
48 《文心雕龍·時序》中華書局.2012.6.P507
49 《典論·論文》
50 《晉書·本傳》
51 鍾嶸《詩品》
52 l李善《文選註》
53 第十五首
昔年十四五。志尚好詩書。
被褐懷珠玉。顏閔相與期。
開軒臨四野。登高望所思。
丘墓蔽山岡。萬代同一時。
千秋萬歲後。榮名安所之。
乃悟羨門子。噭噭令自嗤。
第四十二首
王業須良輔。建功俟英雄。
元凱康哉美。多士頌聲隆。
陰陽有舛錯。日月不當融。
天時有否泰。人事多盈沖。
園綺遯南嶽。伯陽隱西戎。
保身念道真。寵耀焉足崇。
人誰不善始。尠能克厥終。
休哉上世士。萬載垂清風。
第三十九首
壯士何慷慨。志欲威八荒。
驅車遠行役。受命念自忘。
良弓挾烏號。明甲有精光。
臨難不顧生。身死魂飛揚。
豈為全軀士。效命爭戰場。
忠為百世榮。義使令名彰。
垂聲謝後世。氣節故有常。
54 第六十七首
洪生資制度。被服正有常。
尊卑設次序。事物齊紀綱。
容飾整顏色。磬折執圭璋。
堂上置玄酒(。室中盛稻粱。
外厲貞素談。戶內滅芬芳。
放口從衷出。複說道義方。
委曲周旋儀。姿態愁我腸。
55 《大人先生傳》
大人先生蓋老人也,不知姓字。陳天地之始,言神農黃帝之事,昭然也;莫知其生年之數。嘗居蘇門之山,故世或謂之閑。養性延壽,與自然齊光。其視堯、舜之所事,若手中耳。以萬里為一步,以千歲為一朝。行不赴而居不處,求乎大道而無所寓。先生以應變順和,天地為家,運去勢頹,魁然獨存。自以為能足與造化推移,故默探道德,不與世同。自好者非之,無識者怪之,不知其變化神微也。而先生不以世之非怪而易其務也。先生以為中區之在天下,曾不若蠅蚊之著帷,故終不以為事,而極意乎異方奇域,遊覽觀樂非世所見,徘徊無所終極。遺其書於蘇門之山而去。天下莫知其所如往也。
或遺大人先生書,曰:“天下之貴,莫貴於君子。服有常色,貌有常則,言有常度,行有常式。立則磬折,拱若抱鼓。動靜有節,趨步商羽,進退周旋,鹹有規矩。心若懷冰,戰戰慄栗。束身修行,日慎一日。擇地而行,唯恐遺失。誦周、孔之遺訓,歎唐、虞之道德,唯法是修,為禮是克。手執珪璧,足履繩墨,行欲為目前檢,言欲為無窮則。少稱鄉閭,長聞邦國,上欲圖三公,下不失九州牧。故挾金玉,垂文組,享尊位,取茅土。揚聲名於後世,齊功德於往古。奉事君上,牧養百姓。退營私家,育長妻子。卜吉而宅,慮乃億祉。遠禍近福,永堅固己。此誠士君子之高致,古今不易之美行也,今先生乃被發而居巨海之中,與若君子者遠,吾恐世之歎先生而非之也。行為世所笑,身無自由達,則可謂恥辱矣。身處困苦之地,而行為世俗之所笑,吾為先生不取也。”
於是大人先生乃逌然而歎,假雲霓而應之曰:“若之雲尚何通哉!夫大人者,乃與造物同體,天地並生,逍遙浮世,與道俱成,變化散聚,不常其形。天地制域於內,而浮明開達於外。天地之永,固非世俗之所及也。吾將為汝言之。“
往者天嘗在下,地嘗在上,反覆顛倒,未之安固。焉得不失度式而常之?天因地動,山陷川起,雲散震壞,六合失理,汝又焉得擇地而行,趨步商羽?往者群氣爭存,萬物死慮,支體不從,身為泥土,根拔枝殊,鹹失其所,汝又焉得束身修行,磬折抱鼓?李牧功而身死,伯宗忠而世絕,進求利而喪身,營爵賞而家滅,汝又焉得挾金玉萬億,只祗奉君上,而全妻子乎?“
且汝獨不見夫虱之處於褌中,逃乎深縫,匿乎壞絮,自以為吉宅也。行不敢離縫際,動不敢出褌襠,自以為得繩墨也。饑則齧人,自以為無窮食也。然炎丘火流,焦邑滅都,群虱死於褌中而不能出。汝君子之處區內,亦何異夫虱之處褌中乎?悲夫!而乃自以為遠禍近幅,堅無窮也。亦觀夫陽烏遊於塵外,而鷦鷯戲於蓬芰,小大固不相及,汝又何以為若君子聞於余乎?“
且近者,夏喪於商,周播之劉,耿薄為墟,豐、鎬成丘。至人未一顧,而世代相酬。厥居未定,他人已有。汝之茅土,誰將與久?是以至人不處而居,不修而治,日月為正,陰陽為期,豈吝情乎世,系累於一時,乘東雲,駕西風,與陰守雌,據陽為雄。志得欲從,物莫之窮。又何不能自達而畏夫世笑哉?“
昔者天地開闢,萬物並生。大者恬其性,細者靜其形。陰藏其氣,陽發其精,害無所避,利無所爭。放之不失,收之不盈;亡不為夭,存不為壽。福無所得,禍無所咎;各從其命,以度相守。明者不以智勝,暗者不以愚敗,弱者不以迫畏,強者不以力盡。蓋無君而庶物定,無臣而萬事理,保身修性,不違其紀。惟茲若然,故能長久。今汝造音以亂聲,作色以詭形,外易其貌,內隱其情。懷欲以求多,詐偽以要名;君立而虐興,臣設而賊生。坐制禮法,束縛下民。欺愚誑拙,藏智自神。強者睽視而淩暴,弱者憔悴而事人。假廉而成貪,內險而外仁,罪至不悔過,幸遇則自矜。馳此以奏除,故循滯而不振。“
夫無貴則賤者不怨,無富則貧者不爭,各足於身而無所求也。恩澤無所歸,則死敗無所仇。奇聲不作,則耳不易聽;淫色不顯,則目不改視。耳目不相易改,則無以亂其神矣。此先世之所至止也。今汝尊賢以相高,競能以相尚,爭勢以相君,寵貴以相加,趨天下以趣之,此所以上下相殘也。竭天地萬物之至,以奉聲色無窮之欲,此非所以養百姓也。於是懼民之知其然,故重賞以喜之,嚴刑以威之。財匱而賞不供,刑盡而罰不行,乃始有亡國、戮君、潰敗之禍。此非汝君子之為乎?汝君子之禮法,誠天下殘賊、亂危、死亡之術耳!而乃目以為美行不易之道,不亦過乎!“
今吾乃飄颻於天地之外,與造化為友,朝飧湯穀,夕飲西海,將變化遷易,與道周始。此之於萬物,豈不厚哉!故不通於自然者,不足以言道;暗於昭昭者不足與達明,子之謂也。”
先生既申若言,天下之喜奇者異之,慷愾者高之。其不知其體,不見其情,猜耳其道,虛偽之名。莫識其真,弗達其情,雖異而高之,與向之非怪者,蔑如也。至人者,不知乃貴,不見乃神。神貴之道存乎內,而萬物運於天外矣。故天下終而不知其用也。
逌乎有宋,扶搖之野。有隱士焉,見之而喜,自以為均志同行也。曰:“善哉!吾得之見而舒憤也。上古質樸純厚之道已廢,而末枝遺華並興。豺虎貪虐,群物無辜,以害為利,殞性亡驅。吾不忍見也,故去而處茲。人不可與為儔,不若與木石為鄰。安期逃乎蓬山,用李潛乎丹水,鮑焦立以枯槁,萊維去而逌死。亦由茲夫!吾將抗志顯高,遂終於斯。禽生而獸死,埋形而遺骨,不復返餘之生乎!夫志均者相求,好合者齊顏,與夫子同之。”
於是,先生乃舒虹霓以蕃塵,傾雪蓋以蔽明,倚瑤廂而徘徊,總眾轡而安行,顧而謂之曰:“泰初真人,唯大之根。專氣一志,萬物以存。退不見後,進不睹先,發西北而造制,啟東南以為門。微道德以久娛,跨天地而處尊。夫然成吾體也。是以不避物而處,所賭則寧;不以物為累,所逌則成。彷徉是以舒其意,浮騰足以逞其情。故至人無宅,天地為客;至人無主,天地為所;至人無事,天地為故。無是非之別,無善惡之異。故天下被其澤,而萬物所以熾也。若夫惡彼而好我,自是而非人,忿激以爭求,貴志而賤身,伊禽生而獸死,尚何顯而獲榮?悲夫!子之用心也!薄安利以忘生,要求名以喪體,誠與彼其無詭,何枯槁而逌死?子之所好,何足言哉?吾將去子矣。”乃揚眉而蕩目,振袖而撫裳,令緩轡而縱策,遂風起而雲翔。彼人者瞻之而垂泣,自痛其志;衣草木之皮,伏於岩石之下,懼不終夕而死。
先生過神宮而息,漱吾泉而行,回乎逌而遊覽焉,見薪於阜者,歎曰:“汝將焉以是終乎哉?”
薪者曰:“是終我乎?不以是終我乎?且聖人無懷,何其哀?盛衰變化,常不於茲?藏器於身,伏以俟時,孫刖足以擒龐,睢折脅而乃休,百里困而相嬴,牙既老而弼周。既顛倒而更來兮,固先窮而後收。秦破六國,兼併其地,夷滅諸侯,南面稱帝。姱盛色,崇靡麗。鑿南山以為闕,表東海以為門,門萬室而不絕,圖無窮而永存。美宮室而盛帷帟,擊鐘鼓而揚其章。廣苑囿而深池沼,興渭北而建咸陽。驪木曾未及成林,而荊棘已叢乎阿房。時代存而迭處,故先得而後亡。山東之徒虜,遂起而王天下。由此視之,窮達詎可知耶?且聖人以道德為心,不以富貴為志;以無為用,不以人物為事。尊顯不加重,貧賤不自輕,失不自以為辱,得不自以為榮。木根挺而枝遠,葉繁茂而華零。無窮之死,猶一朝之生。身之多少,又何足營?”
因歎曰而歌曰:“日沒不周方,月出丹淵中。陽精蔽不見,陰光大為雄。亭亭在須臾,厭厭將複東。離合雲霧兮,往來如飄風。富貴俛仰間,貧賤何必終?留侯起亡虜,威武赫夷荒。召平封東陵,一旦為布衣。枝葉托根柢,死生同盛衰。得志從命生,失勢與時頹。寒暑代征邁,變化更相推。禍福無常主,何憂身無歸?推茲由斯理,負薪又何哀?”
先生聞之,笑曰:“雖不及大,庶免小也。”乃歌曰:“天地解兮六和開,星辰霄兮日月頹,我騰而上將何懷?衣弗襲而服美,佩弗飾而自章,上下徘徊兮誰識吾常?”遂去而遐浮,肆雲轝,興氣蓋,徜徉回翔兮漭漾之外。建長星以為旗兮,擊雷霆之康蓋。開不周而出車兮,出九野之夷泰。坐中州而一顧兮,望崇山而回邁。端餘節而飛旃兮,縱心慮乎荒裔,釋前者而弗修兮,馳蒙間而遠逌。棄世務之眾為兮,何細事之足賴?虛形體而輕舉兮,精微妙而神豐。命夷羿使寬日兮,召忻來使緩風。攀扶桑之長枝兮,登扶搖之隆崇。躍潛飄之冥昧兮。洗光曜之昭明。遺衣裳而弗服兮,服雲氣而遂行。朝造駕乎湯穀兮,夕息馬乎長泉。時崦嵫而易氣兮,揮若華以照冥。左朱陽以舉麾兮,右玄陰以建旗,變容飾而改度,遂騰竊以修征。
陰陽更而代邁,四時奔而相逌,惟仙化之倏忽兮,心不樂乎久留。驚風奮而遺樂兮,雖雲起而忘憂,忽電消而神逌兮,曆寥廓而遐遊。佩日月以舒光兮,登徜徉而上浮,壓前進於彼逌道兮,將步足乎虛州。掃紫宮而陳席兮,坐帝室而忽會酬。萃眾音而奏樂兮,聲驚渺而悠悠。五帝舞而再屬兮,六神歌而代周。樂啾啾肅肅,洞心達神,超遙茫茫,心往而忘返,慮大而志矜。“
粵大人微而弗複兮,揚雲氣而上陳。召大幽之玉女兮,接上王之美人。體雲氣之逌暢兮,服太清之淑貞。合歡情而微授兮,先豔溢其若神。華茲燁以俱發兮,采色煥其並振。傾玄麾而垂髦兮,曜紅顏而自新。時曖靆而將逝兮,風飄颻而振衣。雲氣解而霧離兮,靄奔散而永歸。心惝惘而遙思兮,眇回目而弗晞。“
揚清風以為旟兮,翼旋軫而反衍。騰炎陽而出疆兮,命祝融而使遣。驅玄冥以攝堅兮,蓐收秉而先戈。勾芒奉轂,浮驚朝霞,寥廓茫茫而靡都兮,邈無儔而獨立。倚瑤廂而一顧兮,哀下土之憔悴。分是非以為行兮,又何足與比類?霓旌飄兮雲旗藹,樂遊兮出天外。”
大人先生披髮飛鬢,衣方離之衣,繞紱陽之帶。含奇芝,嚼甘華,吸浮霧,餐霄霞,興朝雲,颺春風。奮乎太極之東,遊乎昆侖之西,遺轡頹策,流盼乎唐、虞之都。惘然而思,悵爾若忘,慨然而歎曰:
“嗚呼!時不若歲,歲不若天,天不若道,道不若神。神者,自然之根也。彼勾勾者自以為貴夫世矣,而惡知夫世之賤乎茲哉?故與世爭貴,貴不足尊;與世爭富,富不足先。必超世而絕群,遺俗而獨往,登乎太始之前,覽乎忽漠之初,慮周流於無外,志浩蕩而自舒,飄颻於四運,翻翱翔乎八隅。欲從肆而彷佛,洸漾而靡拘,細行不足以為毀,聖賢不足以為譽。變化移易,與神明扶。廓無外以為宅,周宇宙以為廬,強八維而處安,據制物以永居。夫如是,則可謂富貴矣。是故不與堯、舜齊德,不與湯、武並功,王、許不足以為匹,楊、丘豈能與比縱?天地且不能越其壽,廣成子曾何足與並容?激八風以揚聲,躡元吉之高蹤,被九天以開除兮,來雲氣以馭飛龍,專上下以制統兮,殊古今而靡同。夫世之名利,胡足以累之哉?故提齊而踧楚,掣趙而蹈秦,不滿一朝而天下無人,東西南北莫之與鄰。悲夫!子之修飾,以餘觀之,將焉存乎於茲?”
先生乃去之,紛泱莽,軌湯洋,流衍溢,曆度重淵,跨青天,顧而逌覽焉。則有逍遙以永年,無存忽合,散而上臻。霍分離蕩,漾漾洋洋,飆湧雲浮,達於搖光。直馳騖乎太初之中,而休息乎無為之宮。太初何如?無後無先。莫究其極,誰識其根。邈渺綿綿,乃反覆乎大道之所存。莫暢其究,誰曉其根。辟九靈而求索,曾何足以自隆?登其萬天而通觀,浴太始之和風。漂逍遙以遠遊,遵大路之無窮。遣太乙而弗使,陵天地而徑行。超蒙鴻而遠跡,左蕩莽而無涯,右幽悠而無方,上遙聽而無聲,下修視而無章。施無有而宅神,永太清乎敖翔。
崔魏高山勃玄雲,朔風橫厲白雪紛,積水若陵寒傷人。陰陽失位日月頹,地坼石裂林木摧,火冷陽凝寒傷懷。陽和微弱隆陰竭,海凍不流綿絮折,呼吸不通寒傷裂。氣並代動變如神,寒倡熱隨害傷人。熙與真人懷太清,精神專一用意平,寒暑勿傷莫不驚,憂患靡由素氣寧。浮霧淩天恣所經,往來微妙路無傾,好樂非世又何爭。人且皆死我獨生。
真人游,駕八龍,曜日月,載雲旗。徘徊逌,樂所之。真人游,太階夷,原始辟,天地開。雨濛濛、風渾渾。登黃山,出棲遲。江河清,洛無埃,雲氣消,真人來,惟樂哉!時世易,好樂頹,真人去,與天回。反未央,延年壽,獨敖世。望我,何時反?超漫漫,路日遠。
先生從此去矣,天下莫知其所終極。蓋陵天地而與浮明遨遊無始終,自然之至真也。鴝鵒不逾濟,貉不度汶,世之常人,亦由此矣。曾不通區域,又況四海之表、天地之外哉!若先生者,以天地為卵耳。如小物細人欲論其長短,議其是非,豈不哀也哉!
56 《晉書·列傳·第十九章》
57 嵇康《與山巨源絕交書》
康白:足下昔稱吾於潁川,吾常謂之知言。然經怪此意尚未熟悉于足下,何從便得之也?前年從河東還,顯宗、阿都說足下議以吾自代,事雖不行,知足下故不知之。足下傍通,多可而少怪;吾直性狹中,多所不堪,偶與足下相知耳。閑聞足下遷,惕然不喜,恐足下羞庖人之獨割,引屍祝以自助,手薦鸞刀,漫之膻腥,故具為足下陳其可否。
  吾昔讀書,得並介之人,或謂無之,今乃信其真有耳。性有所不堪,真不可強。今空語同知有達人無所不堪,外不殊俗,而內不失正,與一世同其波流,而悔吝不生耳。老子、莊周,吾之師也,親居賤職;柳下惠、東方朔,達人也,安乎卑位,吾豈敢短之哉!又仲尼兼愛,不羞執鞭;子文無欲卿相,而三登令尹,是乃君子思濟物之意也。所謂達能兼善而不渝,窮則自得而無悶。以此觀之,故堯、舜之君世,許由之岩棲,子房之佐漢,接輿之行歌,其揆一也。仰瞻數君,可謂能遂其志者也。故君子百行,殊途而同致,循性而動,各附所安。故有處朝廷而不出,入山林而不返之論。且延陵高子臧之風,長卿慕相如之節,志氣所托,不可奪也。吾每讀尚子平、台孝威傳,慨然慕之,想其為人。少加孤露,母兄見驕,不涉經學。性複疏懶,筋駑肉緩,頭面常一月十五日不洗,不大悶癢,不能沐也。每常小便而忍不起,令胞中略轉乃起耳。又縱逸來久,情意傲散,簡與禮相背,懶與慢相成,而為儕類見寬,不攻其過。又讀《莊》、《老》,重增其放,故使榮進之心日頹,任實之情轉篤。此猶禽鹿,少見馴育,則服從教制;長而見羈,則狂顧頓纓,赴蹈湯火;雖飾以金鑣,饗以嘉肴,愈思長林而志在豐草也。
  阮嗣宗口不論人過,吾每師之而未能及;至性過人,與物無傷,唯飲酒過差耳。至為禮法之士所繩,疾之如仇,幸賴大將軍保持之耳。吾不如嗣宗之資,而有慢弛之闕;又不識人情,暗于機宜;無萬石之慎,而有好盡之累。久與事接,疵釁日興,雖欲無患,其可得乎?又人倫有禮,朝廷有法,自惟至熟,有必不堪者七,甚不可者二:臥喜晚起,而當關呼之不置,一不堪也。抱琴行吟,弋釣草野,而吏卒守之,不得妄動,二不堪也。危坐一時,痹不得搖,性複多虱,把搔無已,而當裹以章服,揖拜上官,三不堪也。素不便書,又不喜作書,而人間多事,堆案盈機,不相酬答,則犯教傷義,欲自勉強,則不能久,四不堪也。不喜弔喪,而人道以此為重,已為未見恕者所怨,至欲見中傷者;雖瞿然自責,然性不可化,欲降心順俗,則詭故不情,亦終不能獲無咎無譽如此,五不堪也。不喜俗人,而當與之共事,或賓客盈坐,鳴聲聒耳,囂塵臭處,千變百伎,在人目前,六不堪也。心不耐煩,而官事鞅掌,機務纏其心,世故煩其慮,七不堪也。又每非湯、武而薄周、孔,在人間不止,此事會顯,世教所不容,此甚不可一也。剛腸疾惡,輕肆直言,遇事便發,此甚不可二也。以促中小心之性,統此九患,不有外難,當有內病,寧可久處人間邪?又聞道士遺言,餌術黃精,令人久壽,意甚信之;遊山澤,觀魚鳥,心甚樂之;一行作吏,此事便廢,安能舍其所樂而從其所懼哉!
  夫人之相知,貴識其天性,因而濟之。禹不逼伯成子高,全其節也;仲尼不假蓋于子夏,護其短也;近諸葛孔明不逼元直以入蜀,華子魚不強幼安以卿相,此可謂能相終始,真相知者也。足下見直木不可以為輪,曲木不可以為桷,蓋不欲枉其天才,令得其所也。故四民有業,各以得志為樂,唯達者為能通之,此足下度內耳。不可自見好章甫,強越人以文冕也;己嗜臭腐,養鴛雛以死鼠也。吾頃學養生之術,方外榮華,去滋味,游心於寂寞,以無為為貴。縱無九患,尚不顧足下所好者。又有心悶疾,頃轉增篤,私意自試,不能堪其所不樂。自蔔已審,若道盡途窮則已耳。足下無事冤之,令轉於溝壑也。
  吾新失母兄之歡,意常淒切。女年十三,男年八歲,未及成人,況複多病。顧此悢悢,如何可言!今但願守陋巷,教養子孫,時與親舊敘離闊,陳說平生,濁酒一杯,彈琴一曲,志願畢矣。足下若嬲之不置,不過欲為官得人,以益時用耳。足下舊知吾潦倒粗疏,不切事情,自惟亦皆不如今日之賢能也。若以俗人皆喜榮華,獨能離之,以此為快;此最近之,可得言耳。然使長才廣度,無所不淹,而能不營,乃可貴耳。若吾多病困,欲離事自全,以保餘年,此真所乏耳,豈可見黃門而稱貞哉!若趣欲共登王途,期於相致,時為歡益,一旦迫之,必發狂疾。自非重怨,不至於此也。
  野人有快炙背而美芹子者,欲獻之至尊,雖有區區之意,亦已疏矣。願足下勿似之。其意如此,既以解足下,並以為別。嵇康白。
58 四言贈兄秀才入軍詩十八首
第一首
鴛鴦於飛,肅肅其羽。朝游高原,夕宿蘭渚。邕邕和鳴,顧眄儔侶。俛fǔ仰慷慨,優遊容與。
第二首
鴛鴦於飛,嘯侶命儔。朝游高原,夕宿中洲。交頸振翼,容與清流。咀嚼蘭蕙,俛仰優遊。
第三首
泳彼長川,言息其滸。陟彼高岡,言刈其楚。嗟我征邁,獨行踽踽。仰彼凱風,涕泣如雨。
第四首
泳彼長川,言息其沚。陟彼高岡,言刈其杞。嗟我獨征,靡瞻靡恃shì。仰彼凱風,載坐載起。
第五首
穆穆惠風,扇彼輕塵。奕奕素波,轉此遊鱗。伊我之勞,有懷遐人。寤言永思,寔鐘所親。
第六首
所親安在,舍我遠邁。棄此蓀芷(蓀壁兮紫檀?),襲彼蕭艾。雖曰幽深,豈無顛沛。言念君子,不遐有害。
第七首
人生壽促,天地長久。百年之期,孰雲其壽。思欲登仙,以濟不朽。纜轡踟躕,仰顧我友。
第八首
我友焉之,隔茲山梁。誰謂河廣,一葦可航。徒恨永離,逝彼路長。瞻仰弗及,徙倚彷徨。
第九首
良馬既閑,麗服有暉。左攬繁弱,右接忘歸。風馳電逝,躡景追飛。淩厲中原,顧盻生姿。
第十首
攜我好仇,載我輕車。南淩長阜,北厲清渠。仰落驚鴻,俯引淵魚。盤于游田,其樂只且。
第十一 首
淩高遠盻,俯仰諮嗟。怨彼幽縶,室邇路遐。雖有好音,誰與清歌。雖有姝顏,誰與發華。仰訊高雲,俯托輕波。乘流遠遁,抱恨山阿。
第十二首
輕車迅邁,息彼長林。春木載榮,布葉垂陰。習習穀風,吹我素琴。交交黃鳥,顧儔弄音。感悟馳情,思我所欽。心之憂矣,永嘯長吟。
第十三首
浩浩洪流,帶我邦畿。萋萋綠林,奮榮揚暉。魚龍瀺chán灂zhuó,山鳥羣飛。駕言出遊,日夕忘歸。思我良朋,如渴如饑。願言不獲,愴矣其悲。
第十四首
息徒蘭圃,秣馬華山。流磻bō平皋,垂綸長川。目送歸鴻,手揮五弦。俯仰自得,游心太玄。嘉彼釣叟,得魚忘筌。郢人逝矣,誰與盡言。
第十五首
閑夜肅清,朗月照軒。微風動袿guī,組帳高褰。旨酒盈樽,莫與交歡。鳴琴在禦,誰與鼓彈。仰慕同趣,其馨若蘭。佳人不存,能不永歎。
第十六首
乘風高逝,遠登靈丘。托好松喬,攜手俱遊。朝發太華,夕宿神州。彈琴詠詩,聊以忘憂。
第十七首
琴詩自樂。遠遊可珍。含道獨往。棄智遺身。寂乎無累。何求於人。長寄靈嶽。怡志養神。
第十八首
流俗難悟,逐物不還。至人遠鑒,歸之自然。萬物為一,四海同宅。與彼共之,予何所惜。生若浮寄,暫見忽終。世故紛紜,棄之八戎。澤雉雖饑,不願園林。安能服禦,勞形苦心。身貴名賤,榮辱何在。貴得肆志,縱心無悔。
59 幽憤詩(魏晉·嵇康)
〖《晉書》曰:東平呂安。服康高致。康友而善之。後安為兄所枉訴。以事系獄。辭相證引。遂複收康。康乃作幽憤《詩》曰:〗
嗟余薄祜,少遭不造。
哀煢靡識,越在繈褓。
母兄鞠育,有慈無威。
恃愛肆妲,不訓不師。
爰及冠帶,憑寵自放。
抗心希古,任其所尚。
托好老莊,賤物貴身。
志在守樸,養素全真。
曰餘不敏,好善暗人。
子玉之敗,屢增惟塵。
大人含弘,藏垢懷恥。
民之多僻,政不由己。
惟此褊心,顯明臧否。
感悟思愆,怛若創痏。
欲寡其過,謗議沸騰。
性不傷物,頻致怨憎。
昔慚柳惠,今愧孫登。
內負宿心,外恧良朋。
仰慕嚴鄭,樂道閒居。
與世無營,神氣晏如。
諮予不淑,嬰累多虞。
匪降自天,寔由頑疏。
理弊患結,卒致囹圄。
對答鄙訊,縶此幽阻。
實恥訟冤,時不我與。
雖曰義直,神辱志沮。
澡身滄浪,豈雲能補。
嗈嗈鳴雁,奮翼北遊。
順時而動,得意忘憂。
嗟我憤歎,曾莫能儔。
事與願違,遘茲淹留。
窮達有命,亦又何求。
古人有言,善莫近名。
奉時恭默,咎悔不生。
萬石周慎,安親保榮。
世務紛紜,祗攪予情。
安樂必誡,乃終利貞。
煌煌靈芝,一年三秀。
予獨何為,有志不就。
徵難思複,心焉內疚。
庶勖將來,無馨無臭。
采薇山阿,散發岩岫。
永嘯長吟,頤性養壽①。
按:① ○《文選》三十二。《晉書》本傳。《詩紀》十八。又《三國志》王粲傳注引騰、憎、登、朋四韻。《晉書》孫登傳引登一韻。《世說》新語棲逸篇注引登一韻。
60 答二郭詩三首(魏晉·嵇康)
題注:本集作五言詩三首二郭。
天下悠悠者,不能趨上京。
二郭懷不群,超然來北征。
樂道托萊廬,雅志無所營。
良時遘其願,遂結歡愛情。
君子義是親,恩好篤平生。
寡智自生災,屢使眾釁成。
豫子匿梁側,聶政變其形。
顧此懷怛惕,慮在苟自寧。
今當寄他域,嚴駕不得停。
本圖終宴婉,今更不克並。
二子贈嘉詩,馥如幽蘭馨。
戀土思所親,能不氣憤盈①。
按:① ○本集一。廣《文選》十。《詩紀》十八。
其二(魏晉·嵇康)
昔蒙父兄祚,少得離負荷。
因疏遂成懶,寢跡北山阿。
但願養性命,終己靡有他。
良辰不我期,當年值紛華。
坎凜趣世教,常恐嬰網羅。
羲農邈已遠,拊膺獨諮嗟。
朔戒貴尚容,漁父好揚波。
雖逸亦已難,非餘心所嘉。
豈若翔區外,餐瓊漱朝霞。
遺物棄鄙累,逍遙遊太和。
結友集靈岳,彈琴登清歌。
有能從我者,古人何足多(○同上)。
其三(魏晉·嵇康)
詳觀淩世務,屯險多憂虞。
施報更相市,大道匿不舒。
夷路值枳棘,安步將焉如。
權智相傾奪,名位不可居。
鸞鳳避罻羅,遠托昆侖墟。
莊周悼靈龜,越稷畏王輿。
至人存諸己,隱璞樂玄虛。
功名何足殉,乃欲列簡書。
所好亮若茲,楊氏歎交衢。
去去從所志,敢謝道不俱(○同上)。
61 有卓爾之殊瑰,超詭異以邈絕。且其材色也,如芸之黃。其為香也。如蘭之芳。其文彩也。如霜地而金莖,紫葉而紅榮。有若蒲陶之蔓延,或如兔絲之煩榮,有若嘉禾之垂穎,又似靈芝之吐英。其似木者,有類桂枝之闌幹,或象灌木之從生。其似鳥者,若驚鶴之徑逝,或類鴻軍之上征,有若孤雌之無味,或效鴛鴦之交頸。纷云兴而气蒸,般星罗而流精。何众文之ぁ朗,灼倏龠而发明。曲有所方,事有所成,每則異姿,動各殊名。眾夥不可殫形。制為方枕,四角正端,會緻密固,絕際無間。形妍體法,既麗且閑,高插得適,辟堅每安。不屑珠碧之飾助,不煩錐鋒之鐫鏤,無丹漆之彤朱,罔Δ象之佐副。較程形而靈露真,眾妙該而悉備。璋特達,富也。美梓逡巡,不敢與並。相思庶幾,風於未列。神龍之姿,眾鱗相絕。昔詩人稱角枕之粲,季世加以錦繡之飾。皆比集異物,費日勞力,傷用害民,有損於德,豈如茲瑰。既剖既斫,斯須速成,一材而已,莫與混並,織微無加,而美曄春榮。(《藝文類聚》七十,《御覽》七百七。案:「吳志·張傳》注引《吳書》,有《冉榴枕賦》,亦見《北堂書鈔》一百三十四,《御覽》七百七,未知即《瑰材枕賦》否?俟考。)
62 蓋上天垂司過之星,聖王建敢諫之鼓,設非謬之備,急箴闕之言,何哉?凡有所長,必有所短也。去冬傳有大計,無不悚懼,旋知供備貢獻,萬夫解惑。頃聞建議,複欲追遵前圖,即事之期,便有定月。益使憮然,想是流妄;設其必爾,民何望乎?曩日之舉義兵也。天下之士所以回應者,董卓擅廢置,害太后、弘農王,略蒸宮人,發掘園陵,暴逆至此,故諸州郡雄豪聞聲慕義。神武外振,卓遂内歼,元恶既毙,幼主东顾,俾保傅宣命,欲令诸军振旅于河北,通谋黑山,曹操放毒东齐,刘表称乱南荆,公孙瓒い北幽,刘繇决力江浒,刘备争盟淮隅,是以未获承命,橐弓戢戈也。今備、繇既破,操等饑餒,謂當與天下合謀,以誅丑類。舍而不圖,有自取之志,非海內所望,一也。昔成湯伐桀,稱有夏多罪;武王伐紂,曰殷有罪罰重哉。此二王者,雖有聖德,宜當君世;如使不遭其時,亦無繇興矣。幼主非有惡於天下,徒以春秋尚少,脅于強臣,若無過而奪之,懼未合于湯、武之事,二也。卓雖狂狡。至廢主自與,亦猶未也,而天下聞其桀虐,讓臂同心而疾之,以中土希戰之兵,當邊地勁悍之虜,所以斯須遊魂也。今四方之人,皆玩敵而便戰鬥矣,可得而勝者,以彼亂而我治,彼逆而我順也。見當世之紛,若欲大舉以臨之,適足取禍,三也。天下神器,不可虛幹,必須天贊與人力也。殷湯有白鳩之祥,周武有赤烏之瑞,漢高有星聚之符,世祖有神光之徵,皆因民困悴於桀、紂之政,毒苦於秦、莽之役。故能芟去無道,致成其志,今天下非患於幼主,未見受命之應驗,而欲一旦卒然登即尊號,未之或有,四也。天子之貴,四海之富,誰不欲焉?義不可,勢不得耳。陳勝、項籍、王莽、公孫述之徒,皆南面稱孤,莫之能濟。帝王之位,不可橫冀,五也。幼主岐嶷,若除其Τ,去其鯁、必成中興之業。夫致主于周成之盛,自受旦、弦之美,此誠所望於尊明也。縱使幼主有他改異,猶望推宗室之譜屬,論近親之賢良,以紹劉統,以固漢宗。皆所以書功金石,圖形丹青,流慶無窮,垂聲管。舍而不維為其難者,想明明之素,必所不忍,六也。五世為相,權之重,勢之盛,天下莫得而比焉。忠貞者必曰宜夙夜思惟,所以扶國家之躓頓,念社稷之危殆,以奉祖考之志,以報漢室之恩。其忽履道之節,而強進取之欲者,將曰天下之人,非家吏則門生也,熟不從我?四方之敵,非吾匹則吾役也,誰能違我?蓋乘累世之勢,起而取之哉?二者殊數,不可不詳察,七也。所貴於聖哲者,以其審于機宜,慎於舉措。若難圖之事,難保之勢,以激群敵之氣,以生眾人之心,公義故不可,私計又不利,明哲不處,八也。世人多惑於圖緯,而牽非類,比合文字以悅所事,苟以阿上惑眾,終有後悔者,自往迄今,未嘗無之,不可不深擇而熱思,九也。九者,尊明所見之餘耳。庶備起予,補所遺忘。忠言逆耳,幸留神聽。(《吳志·孫討逆傳》窪引《吳錄》,「策使張為書」,又引《典略》雲,「張昭之辭」。袁宏《後漢紀亦作張昭。裴松之曰:「此書必所作」。) 董卓無道,陵虐王室,禍加太后,暴及弘農,天子播越,宮廟焚毀,是以豪桀發憤,沛然俱起。元惡既斃,幼主東顧,乃使王人奉命,宣朝朝恩,偃武修文,與之更始。然而河北異謀於黑山,曹操毒被于東徐,劉表僭亂于南荊,公孫叛逆於朔北,正禮阻兵,玄德爭盟,是以未獲從命,弓戢戈。嘗謂使君,與國同規,而舍是弗恤,完然有自取之志,懼非海內企望之意也。成湯討桀,稱「有夏多罪」;武王伐紂,曰「殷有重罰」。此二王者,雖有聖德,假使時無失道之過,無由逼而取也。今主上非有惡於天下,徒以幼小脅于強臣,異于湯、武之時也。又聞幼主明智聰敏,有夙成之德,天下雖未被其恩,鹹歸心焉。若輔而興之,則旦、之美,率土所望也。使君五世相承,為漢宰輔,榮寵之盛,莫與為比,宜效忠守節,以報王室。時人多惑圖緯之言,妄牽非類之文,苟以悅主為美,不顧成敗之計,古今所慎,可不孰慮!忠言逆耳。交議致憎,苟有益於尊明,無所敢辭。(《後漢·袁術傳》,「策聞術將欲僭號,與書諫」。又見袁宏《後漢紀》二十九,作「張昭為策書諫術」。案:此即《吳錄》所載張書,而有刪節,文亦小異。)
63 自古有國有家者,咸欲修德政以比靈斯盛世,至於其治,多不馨香。非無忠臣賢佐,暗於治體也,由主不勝其情,弗能用耳。
夫人情憚難而趣易,好同而惡異,與治道相反。傳曰:「從善如登,從惡如崩。」言善之難也。人君承奕世之基,據自然之勢,操八柄之威,甘易同之歡,無假取於人;而忠臣挾難進之術,吐逆耳之言,其不合也,不亦宜乎!離則有釁,巧辯緣間,眩於小忠,戀於恩愛,賢愚雜錯,長幼失敘,其所由來,情亂之也。故明君悟之,求賢如饑渴,受諫而不厭,抑情損欲,以義割恩,上無偏謬之授,下無希冀之望。宜加三思,含垢藏疾,以成仁覆之大。(《吳志·張傳》。)
64 蓋聞君子恥當年而功不立,疾沒世而名不稱,故曰「學如不及,猶恐失之」。是以古之志士,悼年齒之流邁而懼名稱之不立也,故勉精厲操,晨興夜寐,不遑寧息,經之以歲月,累之以日力,若寧越之勤,董生之篤,漸漬德義之淵,棲遲道藝之域。且以西伯之聖,姬公之才,猶有日昃待旦之勞,故能隆興周道,垂名億載,況在臣庶,而可以已乎?曆觀古今立功名之士,皆有累積殊異之跡,勞身苦體,契闊勤思,平居不墜其業,窮困不易其素,是以卜式立志於耕牧,而黃霸受道於囹圄,終有榮顯之福,以成不朽之名。故山甫勤於夙夜,而吳漢不離公門,豈有遊惰哉?
 今世人之多不務經術,好玩博奕,廢事棄業,忘寢與食,窮日盡明,繼以脂燭。當其臨局交爭,雌雄未決,專精銳意,心勞體倦,人事曠而不修,賓旅闕而不接,雖有太牢之饌,《韶》、《夏》之樂,不暇存也。至或賭及衣物,徙棋易行,廉恥之意馳,而忿戾之色發,然其所志不出一枰之上,所務不過方之間,勝敵無封爵之賞,猶地無兼土之實。技非六藝,用非經國。立身者不階其術,征選者不由其道。求之于戰陳,則非、孫吳之倫也;考之於道藝,則非孔氏之門也;以變詐為務,則非忠信之事也;以劫殺為名,則非仁者之意也;而空妨日廢業,終無補益。是何異設木而擊之,置石而投之哉!且君子之居室也。勤身以致養,其在朝也,竭命以納忠,臨事且猶旰食,而何博奕之足耽?夫然,故孝友之行立,貞純之名彰也。
 方今大吳受命,海內未平,聖朝乾乾,務在得人,勇略之士則受熊虎之任,儒雅之徒則處龍鳳之署。百行兼苞,文武並鶩,博選良才,旌簡髦俊,設程試之科,垂金爵之賞,誠千哉之嘉會,百世之良遇也。當世之士,宜勉思至道,愛功惜力,以佐明時,使名書史籍,勳在盟府,乃君子之上務,當今之先急也。夫一木之枰孰與方國之封?枯棋三百孰與萬人之將?袞龍之服、金石之樂,足以兼棋局而貿博奕矣。假令世士移博奕之力而用之於詩書,是有顏、閔之志也;用之于智計,是有良、平之思也;用之於資貨,是有猗頓之富也;用之於射禦,是有將帥之備也。如此,則功名立而鄙賤遠矣。(在《吳志·韋曜傳》,《文選》,《藝文類聚》七十四)
65 《前出師表》 諸葛亮
臣亮言: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敝,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衛之臣,不懈於內;忠志之士,忘身於外者:蓋追先帝之殊遇,欲報之于陛下也。誠宜開張聖聽,以光先帝遺德,恢弘志士之氣;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義,以塞忠諫之路也。宮中府中,俱為一體;陟罰臧否,不宜異同:若有作奸犯科,及為忠善者,宜付有司,論其刑賞,以昭陛下平明之治;不宜偏私,使內外異法也。侍中、侍郎郭攸之、費依、董允等,此皆良實,志慮忠純,是以先帝簡拔以遺陛下:愚以為宮中之事,事無大小,悉以諮之,然後施行,必得裨補闕漏,有所廣益。將軍向寵,性行淑均,曉暢軍事,試用之於昔日,先帝稱之曰“能”,是以眾議舉寵為督:愚以為營中之事,事無大小,悉以諮之,必能使行陣和穆,優劣得所也。親賢臣,遠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遠賢臣,此後漢所以傾頹也。先帝在時,每與臣論此事,未嘗不歎息痛恨於桓、靈也!侍中、尚書、長史、參軍,此悉貞亮死節之臣也,願陛下親之、信之,則漢室之隆,可計日而待也。
臣本布衣,躬耕南陽,苟全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達于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顧臣於草廬之中,諮臣以當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許先帝以驅馳。後值傾覆,受任於敗軍之際,奉命於危難之間:爾來二十有一年矣。先帝知臣謹慎,故臨崩寄臣以大事也。受命以來,夙夜憂慮,恐付託不效,以傷先帝之明;故五月渡瀘,深入不毛。今南方已定,甲兵已足,當獎帥三軍,北定中原,庶竭駑鈍,攘除奸凶,興複漢室,還於舊都:此臣所以報先帝而忠陛下之職分也。至於斟酌損益,進盡忠言,則攸之、依、允等之任也。願陛下托臣以討賊興複之效,不效則治臣之罪,以告先帝之靈;若無興複之言,則責攸之、依、允等之咎,以彰其慢。陛下亦宜自謀,以諮諏善道,察納雅言,深追先帝遺詔。臣不勝受恩感激!今當遠離,臨表涕泣,不知所云。
《後出師表》 諸葛亮
先帝慮漢、賊不兩立,王業不偏安,故托臣以討賊也。以先帝之明,量臣之才,故知臣伐賊,才弱敵強也。然不伐賊,王業亦亡。惟坐而待亡,孰與伐之?是故托臣而弗疑也。臣受命之日,寢不安席,食不甘味;思惟北征,宜先入南:故五月渡瀘,深入不毛,並日而食。——臣非不自惜也:顧王業不可偏安於蜀都,故冒危難以奉先帝之遺意。而議者謂為非計。今賊適疲於西,又務於東,兵法“乘勞”:此進趨之時也。謹陳其事如左:
 高帝明並日月,謀臣淵深,然涉險被創,危然後安;今陛下未及高帝,謀臣不如良、平,而欲以長策取勝,坐定天下:此臣之未解一也。劉繇、王朗,各據州郡,論安言計,動引聖人,群疑滿腹,眾難塞胸;今歲不戰,明年不征,使孫策坐大,遂並江東:此臣之未解二也。曹操智計,殊絕於人,其用兵也,仿怫孫、吳,然困於南陽,險於烏巢,危于祁連,逼于黎陽,幾敗北山,殆死潼關,然後偽定一時耳;況臣才弱,而欲以不危而定之:此臣之未解三也。曹操五攻昌霸不下,四越巢湖不成,任用李服而李服圖之,委任夏侯而夏侯敗亡,先帝每稱操為能,猶有此失;況臣弩下,何能必勝:此臣之未解四也。自臣到漢中,中間期年耳,然喪趙雲、陽群、馬玉、閻芝、丁立、白壽、劉合、鄧銅等,及驅長屯將七十餘人,突將無前,叢叟、青羌,散騎武騎一千餘人,此皆數十年之內,所糾合四方之精銳,非一州之所有;若複數年,則損三分之二也。——當何以圖敵:此臣之未解五也。今民窮兵疲,而事不可息;事不可息,則住與行,勞費正等;而不及今圖之,欲以一州之地,與賊持久:此臣之未解六也。
 夫難平者,事也。昔先帝敗軍于楚,當此時,曹操拊手,謂天下已定。——然後先帝東連吳、越,西取巴、蜀,舉兵北征,夏侯授首:此操之失計,而漢事將成也。——然後吳更違盟,關羽毀敗,秭歸蹉跌,曹丕稱帝:凡事如是,難可逆見。臣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至於成敗利鈍,非臣之明所能逆睹也。
66
67
68 志怪小說集。西晉張華撰。張華,範陽方城(今河北省固安縣)人。字茂先,少年家貧,據《晉書·張華傳》載:他”學業優博,辭藻 溫麗,朗贍多通,圖緯方伎之書,莫不詳覽”。該書以古代軼聞趣事、異物 奇景和神仙方術為主要內容,材料多來源於古籍,內容博雜,有山水自然的 知識,有曆史人物傳說,也有奇異的花鳥蟲魚、飛禽走獸的奇聞,還有一批荒誕不經的神仙方術的傳說,其中保存下來不少有價值的古代神話傳說。據 東晉王嘉《拾遺記》載,此書共400卷,晉武帝令張華刪訂為10卷,但此說 無憑。今天所見此書內容混雜,文辭疏略,且與其他著作所引內容有不同者, 疑是原書已佚,由後人輯錄而成。清 周心如有輯補二卷。又 王仁俊有輯佚文一卷。宋 李石有 續博物志十卷。有今人範寧著《博物志校證》。
69 序毛詩曰:肇允彼桃蟲。詩義疏曰:桃蟲,今鷦鷯,微小黃雀也。鷦,音焦。鷯,音遼。又方言曰:桑飛。郭璞注曰:即鷦鷯也。自關而東,謂之工雀,又雲女工,一雲巧婦,又雲女匠。
張茂先臧榮緒晉書曰:張華,字茂先,范陽人也,少好文義,博覽墳典。為太常博士,轉兼中書郎。雖棲處雲閣,慨然有感,作鷦鷯賦。後詔加右光祿大夫,封壯武郡公,遷司空,為趙王倫所害。
鷦鷯,小鳥也,生於蒿萊之間,長於藩籬之下,翔集尋常之內,而生生之理足矣。漢書音義,應劭曰:八尺曰尋,倍尋曰常。老子曰:人之輕死,以其生生之厚。易繫辭曰:生生之謂易。韓康伯曰:陰陽轉易,以化成生也。色淺體陋,不為人用,形微處卑,物莫之害,呂氏春秋曰:高節厲行,物莫之害。繁滋族類,乘居匹遊,列女傳,薑後曰:雎鳩之鳥,猶未常見其乘居而匹遊。翩翩然有以自樂也。翩翩,自得之貌。毛詩曰:翩翩者鵻。彼鷲鶚鶤鴻,孔雀翡翠,說文曰:鷲,黃頭赤目,五色皆備。鶚,雕也。山海經曰:景山多鷲,黑色多力。鶤,狀如鶴而文。漢書音義,應劭曰:雄曰翡,雌曰翠。異物志曰:翡,赤色,大於翠。顏監曰:鳥各別異,非雄雌異名也。或淩赤霄之際,或讬絕垠之外,絕垠,天邊之地也。楚辭曰:載赤霄而淩太清。又曰:踔絕垠於寒門。翰舉足以沖天,觜距足以自衛,王弼周易注曰:翰,高飛也。史記,楚莊王曰:有鳥三年不蜚,蜚乃沖天。蜚與飛同。字書曰:沖,中也。呂氏春秋曰:凡人之性,爪牙不足以自守衛。西京賦曰:觜距為刀鈹。然皆負矰嬰繳,羽毛入貢。何者?有用於人也。繳系,箭線也。尚書曰:厥貢齒革羽毛。夫言有淺而可以讬深,類有微而可以喻大,故賦之雲爾。
  何造化之多端兮,播群形於萬類。易曰:天地造生,萬物咸成。又曰:造化,道也。淮南子曰:大丈夫無為,與造化逍遙。楚辭曰:多端膠加。老子曰:道生萬物。河圖曰:地有九州,以包萬類。惟鷦鷯之微禽兮,亦攝生而受氣。老子曰:善攝生者不然。莊子,北海若曰:吾受氣於陰陽。育翩翾之陋體,無玄黃以自貴。字林曰:翩,疾飛也。說文曰:翾,小飛也。呼緣切。毛弗施於器用,肉弗登於俎味。左氏傳,臧僖伯曰:皮革、齒牙、骨角、毛羽不登於器,鳥獸之肉不登於俎,則公不射,古之制也。鷹鸇過猶俄翼,尚何懼於罿旻罻尉。左氏傳,然明曰:見不仁者誅之,如鷹鸇之逐鳥雀也。爾雅曰:晨風,鸇也。廣雅曰:俄,邪也。毛詩曰:側弁之俄。箋雲:俄,傾貌。罿、罻,皆網也。鸇,之然切。翳薈蒙籠,是焉遊集。孫子兵法曰:林木翳薈,草樹蒙籠。飛不飄颺,翔不翕習。翕習,盛貌。其居易容,其求易給。巢林不過一枝,每食不過數粒。莊子曰:鷦鷯巢林,不過一枝。孔安國尚書傳曰:米食曰粒。棲無所滯,遊無所盤。爾雅曰:盤,樂也。匪陋荊棘,匪榮茝蘭。動翼而逸,投足而安。委命順理,與物無患。委命,已見上文。淮南子曰:守道順理。
  伊茲禽之無知,何處身之似智。莊子曰:鳥高飛以避矰弋之害,鼷鼠深穴乎神丘之下,以避熏鑿之患,而曾二蟲之無知也。不懷寶以賈害,不飾表以招累。左氏傳曰:虞叔有玉,虞公求之,弗獻,既悔之曰:周任有言,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吾焉用此,以賈其害。杜預曰:賈,賣也。靜守約而不矜,動因循以簡易。文子曰:約其所守即察。尚書曰:汝惟不矜。孔安國曰:自賢曰矜。淮南子曰:因循而任下。周易曰:簡易而天下之理得矣。任自然以為資,無誘慕於世偽。自然,已見上文。文子曰:去其誘慕,除其嗜欲。張湛曰:遺其炫尚,為害真性。傅毅七激曰:排挫禮學,譏譴世偽。雕鶡介其觜距,鵠鷺軼於雲際。穆天子傳曰:青雕,執犬羊,食豕鹿。郭璞曰:今雕亦能食麕鹿。山海經曰:煇諸之山多鶡。郭璞曰:似雉而大,青色有角,鬥死乃止,出上黨。言因觜距而為人用也。鶤雞竄於幽險,孔翠生乎遐裔。彼晨鳧與歸雁,又矯翼而增逝。說苑曰:魏文侯嗜晨鳧。史記曰:楚人有好以弱弓微繳加歸雁之上。解嘲曰:矯翼厲翮。淮南子曰:鳳皇曾逝萬仞之上。咸美羽而豐肌,故無罪而皆斃。文子曰:羽翼美者傷其骨骸。司馬相如美人賦曰:弱骨豐肌。徒銜蘆以避繳,終為戮於此世。淮南子曰:雁銜蘆而翔,以備矰繳。抱樸子曰:智禽銜蘆以避網,水牛結陣以卻虎。史記,太史公曰:英布不克於身,為世大戮。蒼鷹鷙而受緤,鸚鵡惠而入籠。李陵詩曰:有鳥西南飛,熠燿似蒼鷹。王逸楚詞注曰:緤,系也。鸚鵡賦曰:性辯惠而能言。又曰:閉以雕籠。屈猛志以服養,塊幽縶於九重。淮南子曰:塊然獨處。苦對切。楚辭曰:君之門兮九重。變音聲以順旨,思摧翮而為庸。戀鍾岱之林野,慕隴坻之高松。鍾、岱二山,鷹之所產。漢書曰:趙地鍾、岱,迫近胡寇。如淳曰:鍾,所在未聞,漢有代郡,故代國也。東方朔十洲記曰:北海外有鍾山。鸚鵡賦曰:命虞人於隴坻。雖蒙幸於今日,未若疇昔之從容。左氏傳曰:羊斟雲:疇昔之羊,子為政。杜預曰:疇昔,猶前日也。尚書曰:從容以和。
  海鳥鶢袁鶋居,避風而至。國語曰:海鳥曰爰居,止於魯東門外。展禽曰:今茲海其有災乎?夫廣川之鳥獸,常知而避其災。是歲海多大風。條枝巨雀,逾嶺自致。漢書曰:條枝國,臨西海,有大鳥。提挈萬里,飄颻逼畏。漢書曰:左提右挈。夫唯體大妨物,而形朅足瑋也。陰陽陶蒸,萬品一區。文子,老子曰:陰陽陶冶萬物。蒸,氣出貌。巨細舛錯,種繁類殊。鷦螟巢於蚊睫接,大鵬彌乎天隅。晏子春秋,景公曰:天下有極細者乎?對曰:有,東海有蟲,巢於蚊睫,再飛而蚊不為驚,臣不知其名,而東海有通者,命曰鷦螟。莊子曰:北溟有魚,其名曰鶤,化而為鵬,怒而飛,翼若垂天之雲。將以上方不足,而下比有餘。莊子曰:長者不為有餘,短者不為不足。普天壤以遐觀,吾又安知大小之所如?莊子,北海若曰:以差觀之,因其所大而大之,則萬物莫不大。因其所小而小之,則萬物莫不小。則差數睹矣。歸田賦曰:安知榮辱之所如?
70 晷度隨天運,四時互相承。
東壁正昏中,涸陰寒節升。
繁霜降當夕,悲風中夜興。
朱火青無光,蘭膏坐自凝。
重衾無暖氣,挾纊如懷冰。
伏枕終遙昔,寤言莫予應。
永思慮崇替,慨然獨撫膺。
71 清風動帷簾,晨月照幽房。
佳人處遐遠,蘭室無容光
襟懷擁虛景,輕衾覆空床。
居歡惜夜促,在戚怨宵長。
拊枕獨嘯歎,感慨心內傷。
72 魏晉之際傅玄著。《晉書·傅玄傳》:“(玄)撰論經國九流及三史故事,評斷得失,各為區例,名為《傅子》,為內、外、中篇,凡有四部、六錄,合百四十首,數十萬言。”《隋書·經籍志》尚著錄《傅子》百二十卷。至《宋史·藝文志》僅載五卷。著作大部已佚。今存《傅子》從《太平御覽》、《群書治要》、《永樂大典》等書輯錄,有文義完具者十二篇,文義未全者十二篇,另有附錄四十八條。書中認為治天下首先要懂得“大本”,“大本有三:一曰君臣以立邦國,二曰父子以定家室,三曰夫婦以別內外。”(《禮樂》)與儒家的“三綱”思想相同。同時又認為“經國、立功之道有二:一曰息欲,二曰明制”(《校工》),而息欲明制又在於立“公心”,有“公道”,立“公制”(《通志》)。在哲學上,則提出“天地著信而四時不悖,日月著信而昏明有常”(《義信》)的觀點,帶有唯物主義傾向。輯本頗多,有商務印書館《叢書集成初編》本和清嚴可均所輯《武英殿聚珍版書》本、清光緒年間《漢魏六朝百三名家集》本(題為《傅鶉觚集》)等。
73 北宋 郭茂倩編。一百卷。輯錄 漢 魏至 唐 五代樂府歌辭,兼及先 秦歌謡,分十二類。各類有總序,每曲有解題。資料收羅豐富,源流攷訂詳備。
74 堂皇典雅、歌功頌德的文學。如詩經中的三頌,多屬廟堂文學。
75 惟漢行(魏晉·傅玄)
危哉鴻門會,沛公幾不還。
輕裝入人軍,投身湯火間。
兩雄不俱立,亞父見此權。
項莊奮劍起,白刃何翩翩。
伯身雖為蔽,事促不及旋。
張良懾坐側,高祖變龍顏。
賴得樊將軍,虎叱項王前。
嗔目駭三軍,磨牙咀豚肩。
空卮讓霸主,臨急吐奇言。
威淩萬乘主,指顧回泰山。
神龍困鼎鑊,非噲豈得全。
狗屠登上將,功業信不原。
健兒實可慕,腐儒安足歎①。
按:① ○《樂府詩集》二十七。廣《文選》十三。《詩紀》二十二。
76 豔歌行
傅玄
魏晉
日出東南隅,照我秦氏樓。秦氏有好女,自字為羅敷。
首戴金翠飾,耳綴明月珠。白素為下裾,丹霞為上襦。
一顧傾朝市,再顧國為虛。問女居安在,堂在城南居。
青樓臨大巷,幽門結重樞。使君自南來,駟馬立踟躕。
遣吏謝賢女,豈可同行車。斯女長跪對,使君言何殊。
使君自有婦,賤妾有鄙夫。天地正厥位,願君改其圖。
77 秋胡行(魏晉·傅玄)
秋鬍子。
娶婦三日。
會行仕宦。
既享顯爵。
保茲德音。
以祿頤親。
韞此黃金。
睹一好婦。
採桑路傍。
遂下黃金。
誘以逢卿。
玉磨逾潔。
蘭動彌馨。
源流潔清。
水無濁波。
奈何秋胡。
中道懷邪。
美此節婦。
高行巍峨。
哀哉可憫。
自投長河① 按:① ○《類聚》四十一。《樂府詩集》三十六。《詩紀》二十二。又韻補二引邪、峨二韻。
78 秦女休行(魏晉·傅玄)
龐氏有烈婦。義聲馳雍涼。
父母家有重怨。仇人暴且強。
雖有男兄弟。志弱不能當。
烈女念此痛。丹心為寸傷。
外若無意者。內潛思無方。
白日入都市。怨家如平常。
匿劍藏白刃。一奮尋身僵。
身首為之異處。伏屍列肆旁。
肉與土合成泥。灑血濺飛梁。
猛氣上干雲霓。仇黨失守為披攘。
一市稱烈義。觀者收淚並慨慷。
百男何當益。不如一女良。
烈女直造縣門。雲父不幸遭禍殃。
今仇身以分裂。雖死情益揚。
殺人當伏法。義不苟活隳舊章。
縣令解印綬。令我傷心不忍聽。
刑部垂頭塞耳。令我吏舉不能成。
烈著希代之績。義立無窮之名。
夫家同受共祚。子子孫孫咸享其榮。
今我作歌詠高風。激揚壯發悲且清①。 按:① ○《樂府詩集》六十一。《詩紀》二十二。
79 惟漢行(魏晉·曹植)
太極定二儀,清濁始以形。
三光炤八極,天道甚著明。
為人立君長,欲以遂其生。
行仁章以瑞,變故誡驕盈。
神高而聽卑,報若回應聲。
明主敬細微,三季瞢天經。
二皇稱至化,盛哉唐虞庭。
禹湯繼厥德,周亦致太平。
在昔懷帝京,日昃不敢寧。
濟濟在公朝,萬載馳其名。
80 豫章行苦相篇
魏晉·傅玄
苦相身為女,卑陋難再陳。
男兒當門戶,墮地自生神。
雄心志四海,萬里望風塵。
女育無欣愛,不為家所珍。
長大逃深室,藏頭羞見人。
垂淚適他鄉,忽如雨絕雲。
跪拜無複數,婢妾如嚴賓。
情合同雲漢,葵藿仰陽春。
心乖甚水火,百惡集其身。
玉顏隨年變,丈夫多好新。
昔為形與影,今為胡與秦。
胡秦時相見,一絕逾參辰。
81 79 短歌行(魏晉·傅玄)
長安高城,層樓亭亭。
干雲四起,上貫天庭。
蜉蝣何整,行如軍征。
蟋蟀何感,中夜哀鳴。
蚍蜉愉樂,粲粲其榮。
寤寐念之,誰知我情。
昔君視我,如掌中珠。
何意一朝,棄我溝渠。
昔君與我,如影如形。
何意一去,心如流星。
昔君與我,兩心相結。
何意今日,忽然兩絕①。
按:① ○《樂府詩集》三十。廣《文選》十三。《詩紀》二十二。
82 明月篇(魏晉·傅玄)
皎皎明月光,灼灼朝日暉。
昔為春蠶絲,今為秋女衣。
丹唇列素齒,翠彩發蛾眉。
嬌子多好言,歡合易為姿。
常恐新間舊,變故興細微。
浮萍本無根,非水將何依。
憂喜更相接,樂極還自悲①。
按:① ○玉台新詠二。《樂府詩集》六十五。廣《文選》十三。《詩紀》二十二。又《類聚》四十一作怨詩。引衣、眉、衰、微、依五韻。
83 曆九秋篇(魏晉·傅玄)
題注:董逃行○六言
〖《詩紀》作董逃行曆九秋篇十二首。六言。並注雲。玉台新詠以前十首作梁簡文帝。今從樂府並為玄詩。選詩拾遺曰:樂錄雲傅玄作。據《文選》注引之。以為漢古辭也。○逯案。玉檯曆九秋篇董逃行為一首十二章。非十二首。〗
曆九秋兮三春,遣貴客兮遠賓。
顧多君心所親,乃命妙伎才人。
炳若日月星辰,序金罍兮玉觴。
交觴接卮結裳,慷慨歡笑萬方。
奏新詩兮夫君,爛然虎變龍文。
渾如天地未分,齊謳楚舞紛紛。
歌聲上激青雲,窮八音兮異倫。
奇聲靡靡每新,微披素齒丹唇。
逸響飛薄梁塵,精爽眇眇入神。
坐鹹醉兮沾歡,相樽促席臨軒。
進爵獻壽翻翻,千秋要君一言。
願愛不移若山,君恩愛兮不竭。
譬若朝日夕月,此景萬里不絕。
長保初醮結髮,何憂坐成胡越。
攜弱手兮金環,上游飛閣雲間。
穆若鴛鳳雙鸞,還幸蘭房自安。
娛心極意難原,樂既極兮多懷。
盛時忽逝若頹,寒暑革禦景回。
春榮隨風飄摧,感物動心增哀。
妾受命兮孤虛,男兒墮地稱珠。
女弱雖存若無,骨肉至親更疏。
奉事他人托軀,君如影兮隨形。
賤妾如水浮萍,明月不能常盈。
誰能無根保榮,良時冉冉代征。
顧繡領兮含輝,皎日回光則微。
朱華忽爾漸衰,影欲舍形高飛。
誰言往思可追,薺與麥兮夏零。
蘭桂踐霜逾馨,祿命懸天難明。
妾心結意丹青,何憂君心中傾①。
按:① ○玉台新詠九。《樂府詩集》三十四。廣《文選》十三。又《文選》四南都賦注古樂府有曆九秋妾薄命行歌辭。引紛、雲二韻。《類聚》四十二引倫、唇、塵、神四韻。草堂詩箋三十四錦樹行注引殊、無二韻。
84 有女篇(魏晉·傅玄)
押陽韻
有女懷芬芳,媞媞步東廂。
蛾眉分翠羽,明目發清揚。
丹唇醫皓齒,秀色若圭璋。
巧笑露權靨,眾媚不可詳。
令儀希世出,無乃古毛嬙。
頭安金步搖,耳系明月璫。
珠環約素腕,翠羽垂鮮光。
文袍綴藻黼,玉體映羅裳。
容華既已豔,志節擬秋霜。
徽音冠青雲,聲響流四方。
妙哉英媛德,宜配侯與王。
靈應萬世合,日月時相望。
媒氏陳束帛,羔雁鳴前堂。
百兩盈中路,起若鸞鳳翔。
凡夫徒踴躍,望絕殊參商。
按:○玉台新詠二。《樂府詩集》三十九。廣《文選》十三。《詩紀》二十二。又《書鈔》百三十五引璫韻。《類聚》十八作傅玄詩。引廂、陽、璋、嬙、璫、光、霜七韻。四十二作豔歌行。引陽、璋、霜三韻。《初學記》十九、《御覽》三百八十一併作晉玄歌。引廂、光、璋、詳、嬙、璫六韻。萬花穀後十五引光、璋、嬙、璫四韻。《文選》二十一秋胡詩注有女篇。引霜一韻。
85 朝時篇(魏晉·傅玄)  
題注:怨歌行○《詩紀》作怨歌行朝時篇。
昭昭朝時日,皎皎晨明月。
十五入君門,一別終華髮。
同心忽異離,曠若胡與越。
胡越有會時,參辰遼且闊。
形影雖仿佛,音聲寂無達。
纖弦感促柱,觸之哀聲發。
情思如迴圈,憂來不可遏。
塗山有餘恨,詩人詠采葛。
蜻蛚吟床下,回風起幽闥。
春榮隨露落,芙蓉生木末。
自傷命不遇,良辰永乖別。
已爾可奈何,譬如紈素裂。
孤雌翔故巢,流星光景絕。
魂神馳萬里,甘心要同穴①。
按:① ○玉台新詠二。《樂府詩集》四十二。廣《文選》十三。《詩紀》二十二。
r> 押陽韻
86 秋蘭篇(魏晉·傅玄)
 押陽韻
秋蘭映玉池,池水清且芳。
芙蓉隨風發,中有雙鴛鴦。
雙魚自踴躍,兩鳥時回翔。
君其曆九秋,與妾同衣裳①。
按:① ○玉台新詠二。《樂府詩集》六十四。《詩紀》二十二。又《類聚》八十一、《初學記》二十七、《御覽》九百八十三並作詠秋蘭詩。並引芳、翔二韻。
87 上下两篇
昔漢氏失禦,奸臣竊命,禍基京畿,毒遍宇內,皇綱弛紊,王室遂卑。於是群雄蜂駭,義兵四合,吳武烈皇帝慷慨下國,電發荊南,權略紛紜,忠勇伯世。威棱則夷羿震盪,兵交則醜虜授馘,遂掃清宗祊,蒸禋皇祖。於時雲興之將帶州,飆起之師跨邑,哮闞之群風驅,熊羆之族霧集,雖兵以義合,同盟戮力,然皆包藏禍心,阻兵怙亂,或師無謀律,喪威稔寇,忠規武節,未有若此其著者也。武烈既沒,長沙桓王逸才命世。弱冠秀髮,招攬遺老,與之述業。神兵東驅,奮寡犯眾,攻無堅城之將,戰無交鋒之虜。誅叛柔服而江外底定, 權略紛紜,忠勇伯世,賓禮名賢而張昭為之雄,交禦豪俊而周瑜為之傑。彼二君子,皆弘敏而多奇,雅達而聰哲,故同方者以類附,等契者以氣集,而江東蓋多士矣。將北伐諸華,誅鉏幹紀,旋皇輿於夷庚,反帝座於紫闥,挾天子以令諸侯,清天步而歸舊物。戎車既次,群凶側目,大業未就,中世而隕。用集我大皇帝,以奇蹤襲於逸軌,睿心發乎令圖,從政諮於故實,播憲稽乎遺風,而加之以篤固,申之以節儉,疇諮俊茂,好謀善斷,東帛旅於丘園,旌命交於塗巷。故豪彥尋聲而響臻,志士希光而影騖,異人輻輳,猛士如林。於是張昭為師傅,周瑜、陸公(即陸遜)、魯肅、呂蒙之疇入為腹心,出作股肱;甘甯、淩統、程普、賀齊、朱桓、朱然之徒奮其威,韓當、潘璋、黃蓋、蔣欽、周泰之屬宣其力;風雅則諸葛瑾、張承、步騭以聲名光國,政事則顧雍、潘浚、呂範、呂岱以器任幹職,奇偉則虞翻、陸績、張溫、張敦以諷議舉正,奉使則趙諮、沈珩以敏達延譽,術數則吳範、趙達以禨祥協德,董襲、陳武殺身以衛主,駱統、劉基強諫以補過,謀無遺算,舉不失策。故遂割據山川,跨制荊吳,而與天下爭衡矣。魏氏嘗藉戰勝之威,率百萬之師,浮鄧塞之舟,下漢陰之眾,羽楫萬計,龍躍順流,銳騎千旅,虎步原隰,謀臣盈室,武將連衡,喟然有吞江滸之志,一宇宙之氣。而周瑜驅我偏師,黜之赤壁,喪旗亂轍,僅而獲免,收跡遠遁。漢王亦馮帝王之號,率巴、漢之民,乘危騁變,結壘千里,志報關羽之敗,圖收湘西之地。而我陸公亦挫之西陵,覆師敗績,困而後濟,絕命永安。續以灞須之寇,臨川摧銳,蓬籠之戰,孑輪不反。由是二邦之將,喪氣摧鋒,勢衄財匱,而吳藐然坐乘其弊,故魏人請好,漢氏乞盟,遂躋天號,鼎峙而立。西屠庸蜀之郊,北裂淮漢之涘,東苞百越之地,南括群蠻之表。於是講八代之禮,搜三王之樂,告類上帝,拱揖群後。虎臣毅卒,循江而守,長戟勁鎩,望飆而奮。庶尹盡規於上,四民展業於下,化協殊裔,風衍遐圻。乃俾一介行人,撫巡外域,臣象逸駿,擾於外閑,明珠瑋寶,輝於內府,珍瑰重跡而至,奇玩應響而赴,輏軒騁於南荒,沖輣息於朔野,齊民免干戈之患,戎馬無晨服之虞,而帝業固矣。大皇既歿,幼主蒞朝,奸回肆虐。景皇聿興,虔修遺憲,政無大闕,守文之良主也。降及歸命之初,典刑未滅,故老猶存。大司馬陸公以文武熙朝,左丞相陸凱以謇諤盡規,而施績、範慎以威重顯,丁奉、鍾離斐以武毅稱,孟宗、丁固之徒為公卿,樓玄、賀劭之屬掌機事,元首雖病,股肱猶良。爰及末葉,群公既喪,然後黔首有瓦解之志,皇家有土崩之釁,曆命應化而微,王師躡運而發,卒散於陳,民奔於邑,城池無藩籬之固,山川無溝阜之勢,非有工輸雲梯之械,智伯灌激之害,楚子築室之圍,燕子濟西之隊,軍未浹辰而社稷夷矣。雖忠臣孤憤,烈士死節,將奚救哉?夫曹、劉之將非一世之選,向時之師無曩日之眾,戰守之道抑有前符,險阻之利俄然未改,而成敗貿理,古今詭趣,何哉?彼此之化殊,授任之才異也。
昔三方之王也,魏人據中夏,漢氏有岷、益,吳制荊、揚而奄交、廣。曹氏雖功濟諸華,虐亦深矣,其民怨矣。劉公因險飾智,功已薄矣,其俗陋矣。吳桓王基之以武,太祖成之以德,聰明睿達,懿度深遠矣。其求賢如不及,恤民如稚子,接士盡盛德之容,親仁罄丹府之愛。拔呂蒙於戎行,識潘?於系虜。推誠信士,不恤人之我欺;量能授器,不患權之我逼。執鞭鞠躬,以重陸公之威;悉委武衛,以濟周瑜之師。卑宮菲食,以豐功臣之賞;披懷虛己,以納謨士之算。故魯肅一面而自托,士燮蒙險而效命。高張公之德而省游田之娛,賢諸葛之言而割情欲之歡,感陸公之規而除刑政之煩,奇劉基之議而作三爵之誓,屏氣跼蹐以伺子明之疾,分滋損甘以育淩統之孤,登壇慷慨歸魯肅之功,削投惡言信子瑜之節。是以忠臣競盡其謀,志士咸得肆力,洪規遠略,固不厭夫區區者也。故百官苟合,庶務未遑。初都建業,群臣請備禮秩,天子辭而不許,曰:‘天下其謂朕何!’宮室輿服,蓋慊如也。爰及中葉,天人之分既定,百度之缺粗修,雖醲化懿綱,未齒乎上代,抑其體國經民之具,亦足以為政矣。地方幾萬裡,帶甲將百萬,其野沃,其民練,其財豐,其器利,東負滄海,西阻險塞,長江制其區宇,峻山帶其封域,國家之利,未見有弘於茲者矣。借使中才守之以道,善人禦之有術,敦率遺憲,勤民謹政,循定策,守常險,則可以長世永年,未有危亡之患。或曰,吳、蜀唇齒之國,蜀滅則吳亡,理則然矣,夫蜀蓋藩援之與國,而非吳人之存亡也。何則?其郊境之接,重山積險,陸無長轂之徑;川無厄流之迅,水有驚波之艱。雖有銳師百萬,啟行不過千夫;軸艫千里,前驅不過百艦。故劉氏之伐,陸公喻之長蛇,其勢然也。昔蜀之初亡,朝臣異謀,或欲積石以險其流,或欲機械以禦其變。天子總群議而諮之大司馬陸公,陸公以四瀆天地之所以節宣其氣,固無可遏之理,而機械則彼我之所共,彼若棄長技以就所屈,即荊、楊而爭舟楫之用,是天贊我也,將謹守峽口以待禽耳。逮步闡之亂,憑保城以延強寇,重資幣以誘群蠻。於時大邦之眾,雲翔電發,縣旌江介,築壘遵渚,襟帶要害,以止吳人之西,而巴漢舟師,沿江東下。陸公以偏師三萬,北據東坑,深溝高壘,案甲養威。反虜踠跡待戮,而不敢北窺生路,強寇敗績宵遁,喪師大半,分命銳師五千,西禦水軍,東西同捷,獻俘萬計。信哉賢人之謀,豈欺我哉!自是烽燧罕警,封域寡虞。陸公沒而潛謀兆,吳釁深而六師駭。夫太康之役,眾未盛乎曩日之師,廣州之亂,禍有愈乎向時之難,而邦家顛覆,宗廟為墟。嗚呼!人之雲亡,邦國殄瘁,不其然與!易曰‘湯武革命順乎天’,玄曰‘亂不極則治不形’,言帝王之因天時也。古人有言,曰‘天時不如地利’,易曰‘王侯設險以守其國’,言為國之恃險也。又曰:‘地利不如人和’,‘在德不在險’,言守險之由人也。吳之興也,參而由焉,孫卿所謂合其參者也。及其亡也,恃險而已,又孫卿所謂舍其參者也。夫四州之氓非無眾也,大江之南非乏俊也,山川之險易守也,勁利之器易用也,先政之業易循也,功不興而禍遘者何哉?所以用之者失也。故先王達經國之長規,審存亡之至數,恭己以安百姓,敦惠以致人和,寬沖以誘俊乂之謀,慈和以給士民之愛。是以其安也,則黎元與之同慶;及其危也,則兆庶與之共患。安與眾同慶,則其危不可得也;危與下共患,則其難不足恤也。夫然,故能保其社稷而固其土宇,麥秀無悲殷之思,黍離無湣周之感矣。
88 夫體國經野,先王所慎,創制垂基,思隆後葉。然而經略不同,長世異術。五等之制,始于黃唐,郡縣之治,創于秦漢,得失成敗,備在典謨,是以其詳可得而言。
夫王者知帝業至重,天下至廣。廣不可以偏制,重不可以獨任;任重必於借力,制廣終乎因人。故設官分職,所以輕其任也;並建伍長,所以弘其制也。於是乎立其封疆之典,裁其親疏之宜,使萬國相維,以成磐石之固;宗庶雜居,而定維城之業。又有以見綏世之長禦,識人情之大方,知其為人不如厚己,利物不如圖身;安上在於悅下,為己存乎利人。故《易》曰“悅以使人,人忘其勞。”孫卿曰:“不利而利之,不如利而後利之利也。”是以分天下以厚樂,則己得與之同憂;饗天下以豐利,而已得以之共害。利博而恩篤,樂遠則憂深,故諸侯享食士之實,萬國受傳世之祚。夫然,則南面之君各務其政,九服之內知有定主,上之子愛於是乎生,下之禮信於是乎結,世平足以敦風,道衰足以禦暴。故強毅之國不能擅一時之勢,雄俊之人無所寄霸王之志。然後國安由萬邦之思化,主尊賴群後之圖身,譬猶眾目營方,則天網自昶;四體辭難,而心膂。蓋三代所以直道,四王所以垂業也。
夫盛衰隆弊,理所固有,教之廢興,系乎其人,原法期於必諒,明道有時而暗。故世及之制弊于強禦,厚下之典漏於末折,侵弱之釁遘自三季,陵夷之禍終乎七雄。昔成湯親照夏後之鑒,公旦目涉商人之戒,文質相濟,損益有物。然五等之禮,不革于時,封畛之制,有隆爾者,豈玩二王之禍而暗經世之算乎?固知百世非可懸禦,善制不能無弊,而侵弱之辱愈於殄祀,土崩之困痛於陵夷也。是以經始獲其多福,慮終取其少禍,非謂侯伯無可亂之符,郡縣非興化之具。故國憂賴其釋位,主弱憑于翼戴。及承微積弊,王室遂卑,猶保名位,祚垂後嗣,皇統幽而不輟,神器否而必存者,豈非事勢使之然歟!
降及亡秦,棄道任術,懲周之失,自矜其得。尋斧始於所庇,制國昧於弱下,國慶獨饗其利,主憂莫與共害。雖速亡趨亂,不必一道,顛沛之釁,實由孤立。是蓋思五等之小怨,亡萬國之大德,知陵夷之可患,暗土崩之為痛也。周之不競,有自來矣。國乏令主,十有餘世。然片言勤王,諸侯必應,一朝振矜,遠國先叛,故強晉收其請隧之圖,暴楚頓其觀鼎之志,豈劉項之能窺關,勝廣之敢號澤哉!借使秦人因循其制,雖則無道,有與共亡,覆滅之禍,豈在曩日!
漢矯秦枉,大啟王侯,境土逾溢,不遵舊典,故賈生憂其危,晁錯痛其亂。是以諸侯其國家之富,憑其士庶之力,勢足者反疾,土狹者逆遲,六臣犯其弱綱,七子沖其漏網,皇祖夷於黔徒,西京病於東帝。是蓋過正之災,而非建侯之累也。然呂氏之難,朝士外顧,宋昌策漢,必稱諸侯。逮至中葉,忌其失節,割削宗子,有名無實,天下曠然,複襲亡秦之軌矣。是以五侯作威,不忌萬國;新都襲漢,易於拾遺也。光武中興,纂隆皇統,而由遵覆車之遺轍,養喪家之宿疾,僅及數世,奸宄充斥。卒有強臣專朝,則天下風靡,一夫從沖,而城池自夷,豈不危哉!在周之衰,難興王室,放命者七臣,幹位者三子,嗣王委其九鼎,凶族據其天邑,钅正鼙震於閫宇,鋒鏑流于絳闕,然禍止畿甸,害不覃及,天下晏然,以安待危。是以宣王興于共和,襄惠振于晉鄭。豈若二漢階闥暫擾,而四海已沸,嬖臣朝入,九服夕亂哉!
遠惟王莽篡逆之事,近覽董卓擅權之際,億兆悼心,愚智同痛。然周以之存,漢以之亡,夫何故哉?豈世乏曩時之臣,士無匡合之志歟?蓋遠績屈于時異,雄心挫於卑勢耳。故烈士扼腕,終委寇讎之手;中人變節,以助虐國之桀。雖複時有鳩合同志以謀王室。然上非奧主,下皆市人,師旅無先定之班,君臣無相保之志,是以義兵雲合,無救劫殺之禍,眾望未改,而已見大漢之滅矣。
 或以“諸侯世位,不必常全,昏主暴君,有時比跡,故五等所以多亂。今之牧守,皆官方庸能,雖或失之,其得固多,故郡縣易以為政。”夫德之休明,黜陟日用,長率連屬,鹹述其職,而淫昏之君無所容過,何則其不治哉!故先代有以興矣。苟或衰陵,百度自悖,鬻官之吏以貨准才,則貪殘之萌皆群後也,安在其不亂哉!故後王有以之廢矣。且要而言之,五等之君,為己思政郡縣之長,為吏圖物。何以徵之?蓋企及進取,仕子之常志;修己安人,良士所希及。夫進取之情銳,而安人之譽遲,是故侵百姓以利己者,在位所不憚;損實事以養名者,官長所夙慕也。君無卒歲之圖,臣挾一時之志。五等則不然。知國為己土,眾皆我民;民安,己受其利;國傷,家嬰其病。故前人欲以垂後,後嗣思其堂構,為上無苟且之心,群下知膠固之義。使其並賢居政,則功有厚薄,兩愚處亂,則過有深淺。然則八代之制,幾可以一理貫;秦漢之典,殆可以一言蔽也。(《晉書·陸機傳》,又《群書治要》三十引孫盛《晉陽秋》。)
89 晉·陸機《豪士賦(並序)》
 夫立德之基有常,而建功之路不一。何則?循心以為量者存乎我;因物以成務者系乎彼。存夫我者,隆殺止乎其域;系乎物者,豐約唯所遭遇。落葉俟微風以隕,而風之力蓋寡;孟嘗遭雍門而泣,而琴之感以末。何者?欲隕之葉無所假烈風,將墜之泣不足繁哀響也。是故苟時啟於天,理盡於民,庸夫可以濟聖賢之功,鬥筲可以定烈士之業。故曰「才不半古,而功已倍之」,蓋得之於時勢也。曆觀古今,徼一時之功而居伊周之位者有矣。
  夫我之自我,智士猶嬰其累。物之相物,昆蟲皆有此情。夫以自我之量而挾非常之勳,神器暉其顧眄,萬物隨其俯仰,心玩居常之安,耳飽從諛之說,豈識乎功在身外,任出才表者哉!且好榮惡辱,有生之所大期;忌盈害上,鬼神猶且不免;人主操其常柄,天下服其大節,故曰天可讎乎。而時有ㄚ服荷戟,立於廟門之下,援旗誓眾,奮於阡陌之上;況乎代主制命,自下財物者哉!廣樹恩不足以敵怨,勤興利不足以補害,故曰代大匠斫者必傷其手。且夫政由甯氏,忠臣所為慷慨;祭則寡人,人主所不久堪。是以君鞅鞅,不悅公旦之舉。高平師師,側目博陸之勢。而成王不遣嫌吝于懷,宣帝若負芒刺於背,非其然者與?
  嗟乎!光于四表,德莫富焉;王曰叔父,親莫昵焉;登帝大位,功莫厚焉;守節沒齒,忠莫至焉;而傾側顛沛,僅而自全,則伊生抱明允以嬰戮,文子懷忠敬而齒劍,固其所也。因斯以言,夫以篤聖穆親,如彼之懿,大德至忠,如此之盛,尚不能取信於人主之懷,止謗於眾多之口,過此以往,惡睹其可!安危之理,斷可識矣。又況乎饕大名以冒道家之忌,運短才而易聖哲所難者哉!身危由於勢過,而不知去勢以求安;禍積起于寵盛,而不知辭寵以招福。見百姓之謀已,則申宮警守,以崇不畜之威;懼萬民之不服,則嚴刑峻制,以賈傷心之怨。然後威窮乎震主,而怨行乎上下,眾心日多,危機將發,而方偃仰瞪眄,謂足以誇世,笑古人之未工,忘己事之已拙,知曩勳之可矜,暗成敗之有會。是以事窮運盡,必於顛僕;風起塵合,而禍至常酷也。聖人忌功名之過已,惡寵祿之逾量,蓋為此也。
  夫惡欲之大端,賢愚所共有,而遊子殉高位于生前,志士思垂名於身後,受生之分,唯此而已。夫蓋世之業,名莫大焉;震主之勢,位莫盛焉。率意無違,欲莫順焉,借使伊人頗覽天道,知盡不可益,盈難久持,超然自引,高揖而退,則巍巍之盛,仰邈前賢,洋洋之風,俯冠來籍,而大欲不乏於身,至樂無愆乎舊,節彌效而德彌廣,身逾逸而名逾劭。此之不為,彼之必昧,然後河海之跡堙為窮流,一簣之積成山嶽,名編凶頑之條,身厭荼毒之痛,豈不謬哉!故聊賦焉,庶使百世少有寤雲。(《文選》《藝文類聚》二十四,《晉書·陸機傳》。
) 世有豪士兮,遭國顛沛。攝窮運之歸期,嘗眾通之所會。苟時至而理盡,譬摧枯與振敗。因天地以運動,恒才瑣而功大,於是禮極上典,服盡暉崇。儀北辰以葺宇,實蘭室而桂宮。撫玉衡於樞極,運萬物乎掌中。伊天道之剛健,猶時至而必愆,日罔中而弗昃,月可盈而不闕。襲覆車之危軌,笑前乘之去穴。若知險而退止,趨歸蕃而自戢。推璿璣以長謝,顧萬邦而高揖。托浮雲以邁志,豈咎吝之能集。擠為出以自隕,歎禍至於何及。(《藝文類聚》二十四)
90 余每觀才士之所作,竊有以得其用心。夫放言遣辭,良多變矣,妍蚩好惡,可得而言。每自屬文,尤見其情。恒患意不稱物,文不逮意。蓋非知之難,能之難也。故作《文賦》,以述先士之盛藻,因論作文之利害所由,他日殆可謂曲盡其妙。至於操斧伐柯,雖取則不遠,若夫隨手之變,良難以辭逮。蓋所能言者具於此雲。
佇中區以玄覽,頤情志於典墳。遵四時以歎逝,瞻萬物而思紛。悲落葉於勁秋,喜柔條於芳春。心懍懍以懷霜,志眇眇而臨雲。詠世德之駿烈,誦先人之清芬。游文章之林府,嘉麗藻之彬彬。慨投篇而援筆,聊宣之乎斯文。
其始也,皆收視反聽,耽思傍訊。精騖八極,心游萬仞。其致也,情曈曨而彌鮮,物昭晰而互進。傾群言之瀝液、漱六藝之芳潤。浮天淵以安流,濯下泉而潛浸。於是沉辭怫悅,若遊魚銜鉤,而出重淵之深;浮藻聯翩,若翰鳥纓繳,而墜曾雲之峻。收百世之闕文,采千載之遺韻。謝朝華於已披,啟夕秀於未振。觀古今于須臾,撫四海於一瞬。然後選義按部,考辭就班。抱景者鹹叩,懷響者畢彈。或因枝以振葉,或沿波而討源。或本隱以之顯,或求易而得難。或虎變而獸擾,或龍見而鳥瀾。或妥帖而易施,或岨峿而不安。罄澄心以凝思,眇眾慮而為言。籠天地於形內,挫萬物於筆端。始躑躅於燥吻,終流離於濡翰。理扶質以立幹,文垂條而結繁。信情貌之不差,故每變而在顏。思涉樂其必笑,方言哀而已歎。或操觚以率爾,或含毫而邈然。
伊茲事之可樂,固聖賢之可欽。課虛無以責有,叩寂寞而求音。函綿邈於尺素,吐滂沛乎寸心。言恢之而彌廣,思按之而逾深。播芳蕤之馥馥,發青條之森森。粲風飛而猋豎,鬱雲起乎翰林。
體有萬殊,物無一量。紛紜揮霍,形難為狀。辭程才以效伎,意司契而為匠。在有無而僶俛,當淺深而不讓。雖離方而遯員,期窮形而盡相。故夫誇目者尚奢,愜心者貴當。言窮者無隘,論達者唯曠。
詩緣情而綺靡,賦體物而瀏亮。碑披文以相質,誄纏綿而悽愴。銘博約而溫潤,箴頓挫而清壯。頌優遊以彬蔚,論精微而朗暢。奏平徹以閒雅,說煒曄而譎誑。雖區分之在茲,亦禁邪而制放。要辭達而理舉,故無取乎冗長。
其為物也多姿,其為體也屢遷;其會意也尚巧,其遣言也貴妍。暨音聲之反覆運算,若五色之相宣。雖逝止之無常,故崎錡而難便。苟達變而相次,猶開流以納泉;如失機而後會,恒操末以續顛。謬玄黃之秩敘,故淟涊而不鮮。
或仰逼於先條,或俯侵于後章;或辭害而理比,或言順而意妨。離之則雙美,合之則兩傷。考殿最於錙銖,定去留於毫芒;苟銓衡之所裁,固應繩其必當。
或文繁理富,而意不指適。極無兩致,盡不可益。立片言而居要,乃一篇之警策;雖眾辭之有條,必待茲而效績。亮功多而累寡,故取足而不易。
或藻思綺合,清麗千眠。炳若縟繡,悽若繁絃。必所擬之不殊,乃闇合乎曩篇。雖杼軸於予懷,憂他人之我先。苟傷廉而愆義,亦雖愛而必捐。
或苕發穎豎,離眾絕致;形不可逐,響難為系。塊孤立而特峙,非常音之所緯。心牢落而無偶,意徘徊而不能揥。石韞玉而山輝,水懷珠而川媚。彼榛楛之勿翦,亦蒙榮於集翠。綴《下裡》于《白雪》,吾亦濟夫所偉。
或讬言於短韻,對窮跡而孤興,俯寂寞而無友,仰寥廓而莫承;譬偏絃之獨張,含清唱而靡應。或寄辭於瘁音,徒靡言而弗華,混妍蚩而成體,累良質而為瑕;象下管之偏疾,故雖應而不和。或遺理以存異,徒尋虛以逐微,言寡情而鮮愛,辭浮漂而不歸;猶絃麼而徽急,故雖和而不悲。或奔放以諧和,務嘈囋而妖冶,徒悅目而偶俗,故高聲而曲下;寤《防露》與桑間,又雖悲而不雅。或清虛以婉約,每除煩而去濫,闕大羹之遺味,同朱絃之清氾;雖一唱而三歎,固既雅而不豔。
若夫豐約之裁,俯仰之形,因宜適變,曲有微情。或言拙而喻巧,或理樸而辭輕;或襲故而彌新,或沿濁而更清;或覽之而必察,或研之而後精。譬猶舞者赴節以投袂,歌者應絃而遣聲。是蓋輪扁所不得言,故亦非華說之所能精。
普辭條與文律,良餘膺之所服。練世情之常尤,識前脩之所淑。雖發於巧心,或受蚩於拙目。彼瓊敷與玉藻,若中原之有菽。同橐籥之罔窮,與天地乎並育。雖紛藹於此世,嗟不盈於予掬。患挈瓶之屢空,病昌言之難屬。故踸踔於短垣,放庸音以足曲。恒遺恨以終篇,豈懷盈而自足?懼蒙塵於叩缶,顧取笑乎鳴玉。
若夫應感之會,通塞之紀,來不可遏,去不可止,藏若景滅,行猶響起。方天機之駿利,夫何紛而不理?思風發於胸臆,言泉流於唇齒;紛葳蕤以馺遝,唯豪素之所擬;文徽徽以溢目,音冷冷而盈耳。及其六情底滯,志往神留,兀若枯木,豁若涸流;攬營魂以探賾,頓精爽而自求;理翳翳而愈伏,思軋軋其若抽。是以或竭情而多悔,或率意而寡尤。雖茲物之在我,非餘力之所戮。故時撫空懷而自惋,吾未識夫開塞之所由。
伊茲文之為用,固眾理之所因。恢萬里而無閡,通億載而為津。俯殆則于來葉,仰觀象乎古人。濟文武于將墜,宣風聲於不泯。塗無遠而不彌,理無微而弗綸。配霑潤于雲雨,象變化乎鬼神。被金石而德廣,流管絃而日新。
91 元康八年,機始以台郎出補著作,游乎秘閣,而見魏武帝遺令,愾然歎息,傷懷者久之。
客曰:夫始終者,萬物之大歸;死生者,性命之區域。是以臨喪殯而後悲,睹陳根而絕哭。今乃傷心百年之際,興哀無情之地,意者無乃知哀之可有,而未識情之可無乎?
機答之曰:夫日食由乎交分,山崩起於朽壤,亦雲數而已矣。然百姓怪焉者,豈不以資高明之質,而不免卑濁之累,居常安之勢,而終嬰傾離之患故乎?夫以回天倒日之力,而不能振形骸之內;濟世夷難之智,而受困魏闕之下。已而格乎上下者,藏於區區之木;光於四表者,翳乎蕞爾之土。雄心摧於弱情,壯圖終於哀志。長屈於短日,遠跡頓于促路。嗚呼!豈特瞽史之異闕景,黔黎之怪頹岸乎?觀其所以顧命塚嗣,貽謀四子,經國之略既遠,隆家之訓亦弘。又雲:「吾在軍中,持法是也。至小忿怒,大過失,不當效也。」善乎達人之讜言矣!持姬女而指季豹以示四子曰:「以累汝!」因泣下。傷哉!曩以天下自任,今以愛子托人。同乎盡者無餘,而得乎亡者無存。然而婉孌房闥之內,綢繆家人之務,則幾乎密與!又曰:「吾婕妤妓人,皆著銅爵台。于台堂上施八尺床,む帐,朝晡上脯之属。月朝十五,辄向帐作妓。汝等時時登銅爵台,望吾西陵墓田。」又雲:「餘香可分與諸夫人,諸舍中無所為,學作履組賣也。吾曆官所得綬,皆著藏中。吾餘衣裘,可別為一藏。不能者兄弟可共分之。」既而竟分焉。亡者可以勿求,存者可以勿違,求與違不其兩傷乎?悲夫!愛有大而必失,惡有甚而必得;智惠不能去其惡,威力不能全其愛。故前識所不用心,而聖人罕言焉,若乃系情累於外物,留曲念於閨房,亦賢俊之所宜廢乎?於是遂憤懣而獻吊雲爾。
接皇漢之末緒,值王途之多違。佇重淵以育鱗,撫慶雲而遐飛。運神道以載德,乘靈風而扇威。摧群雄而電擊,舉敵其如遺。指八極以遠略,必翦焉而後綏。厘三才之闕典,啟天地之禁闈。舉修網之絕紀,紐大音之解徽。埽雲物以貞觀,要萬途而來歸。丕大德以宏覆,援日月而齊暉。濟元功於九有,固舉世之所推。
 彼人事之大造,夫何往而不臻。將覆簣于浚穀,擠為山乎九天。苟理窮而性盡,豈長之所研?悟臨川之有悲,固梁木其必顛。當建安之三八,實大命之所艱。雖光昭於曩載,將稅駕於此年。
 惟降神之綿貌,眇千載而遠期。信斯武之未喪,膺靈符而在茲。
 雖龍飛千文昌,非王心之所怡。憤西夏以鞠旅,溯秦川而舉旗。逾鎬京而不豫,臨渭濱而有疑。冀翌日之雲瘳,彌四旬而成災。詠歸途以反旆,登崤澠而來。次洛而大漸,指六軍曰念哉:
 伊君王之赫奕,實終古之所難。威先天而蓋世,力蕩海而拔山。厄奚險而弗濟,敵何強而不殘。每因禍以礻是福,亦踐危而必安。迄在茲而蒙昧,慮噤閉而無端。委軀命以待難,痛沒世而永言。撫四子以深念,循膚體而頹歎。迨營魄之未離,假餘息乎音翰。執姬女以瘁,指季豹而ㄘ焉。氣沖襟以嗚咽,涕垂睫而泛瀾。
 違率土以靖寐,戢彌夭乎一棺。諮宏度之峻邈,壯大業之允昌。思居終而恤始,命臨沒而肇揚。援貞咎以基悔,雖在我而不臧。惜內顧之纏綿,恨末命之微詳。纖家人于履組,塵清慮於餘香。結遺情之婉孌,何命促而意長!陳法服於帷座,陪窈窕于玉房。宣備物於虛器,發哀音於舊倡。矯戚容以赴節,掩零淚而薦觴。物無微而不存,體無惠而不亡。庶聖靈之響像,想幽神之複光。苟形聲之翳沒,雖音景其必藏。徽清弦而獨奏,進脯而誰嘗。悼む帐之冥漠,怨西陵之茫茫。登爵台而群悲,宁美目其何望?既希古以遗累,信简礼而薄葬。彼裘紱於何有,貽塵謗于後王。嗟大戀之所存,故雖哲而不忘。覽遺籍以慷慨,獻茲文而淒傷。(《文選》,《藝文類聚》四十。)
92 〔臧榮緒《晉書》曰:成都王表理機,起為平原內史,到史上表。〕
※陸士衡
陪臣陸機言:〔蔡邕《獨斷》曰:諸侯境內,自相以下,皆為諸侯稱臣,於朝皆稱陪臣。〕今月九日,魏郡太守遣兼丞張含,齎板詔書印綬,假臣為平原內史。〔凡王封拜,謂之板官。時成都攝政,故稱板詔。〕拜受祗竦,不知所裁。臣機頓首頓首,死罪死罪。〔範曄《後漢書》陳蕃上疏曰:臣誠悼心,不知所裁。〕
臣本吳人,出自敵國。〔《漢書》蒯通說韓信曰:敵國破,謀臣亡。〕世無先臣宣力之效,才非丘園耿介之秀。〔《尚書》,舜曰:予欲宣力四方,汝為。《易》曰:賁於丘園,東帛戔戔。王肅曰:隱處丘園,道德彌明,必有束帛之聘。《楚辭》曰:獨耿介而不隨。〕皇澤廣被,惠濟無遠,〔《四子講德論》曰:皇澤豐沛。《尚書》曰:無遠弗屆。〕擢自群萃,累蒙榮進。〔《國語》曰:群萃而同處。賈逵曰:萃,亦處也。〕入朝九載,曆官有六;身登三閣,官成兩宮。〔臧榮緒《晉書》曰:太熙末,太傅楊駿辟機為祭酒。駿誅,徵為太子洗馬。吳王出鎮淮南,以機為郎中令,遷尚書中兵郎,轉殿中郎,又為著作郎。《晉令》曰:秘書郎掌中外三閣經書。兩宮,東宮及上臺也。〕服冕乘軒,仰齒貴游,〔《左傳》衛太子謂渾良夫曰:服冕乘軒,三死無與。杜預《傳注》曰:齒,列也。《周禮》曰:師氏以三德教國子,凡國之貴遊子弟學焉。〕振景拔跡,顧邈同列。〔臣瓚《漢書注》曰:邈,淩邈也。〕施重山嶽,義足灰沒。〔葛龔《讓州辟文》曰:恩重山嶽,言君之義。我身如灰之滅,不足報也。〕遭國顛沛,無節可紀,雖蒙曠蕩,臣獨何顏?俯首頓膝,憂愧若厲。〔中謝。《周易》曰:夕惕若厲。〕而橫為故齊王冏所見枉陷,誣臣與眾人共作禪文。〔王隱《晉書》曰:齊王冏,字景治。趙王倫篡位,冏舉兵討倫,臨陳斬之。禪文,倫受禪之文。〕幽執囹圄,當為誅始。〔司馬遷書曰:深幽囹圄之中。〕臣之微誠,不負天地,倉卒之際,慮有逼迫,乃與弟雲及散騎侍郎袁瑜、〔王隱《晉書》曰:袁瑜,字世都。〕中書侍郎馮熊、〔馮熊,字文羆。〕尚書右丞崔基、廷尉正顧榮、〔顏榮,字彥先。〕汝陰太守曹武,〔《晉百官名》曰:曹武,字道淵。〕思所以獲免,陰蒙避回,崎嶇自列。〔言密自蒙蔽,避回冏黨,岐嶇艱阻,得自申列也。《廣雅》曰:列,陳也。〕片言隻字,不關其間,事蹤筆跡,皆可推校。〔王隱《晉書》曰:機與吳王晏表曰:禪文本草,今見在中書,一字一跡,自可分別。蔡邕書曰:惟是筆跡,可以當面。〕而一朝翻然,更以為罪。蕞爾之生,尚不足吝,〔《左傳》子產曰:諺雲:蕞爾之國。杜預曰:蕞,小貌也。《說文》曰:尚,曾也。孔安國《尚書傳》曰:吝,惜也。〕區區本懷,實有可悲。〔李陵書曰:區區之心,切慕此爾。〕畏逼天威,即罪惟謹,〔天威,已見上《讓開府表》。《公羊傳》曰:不即罪爾。何休曰:不就罪也。《漢書》曰:終軍詰徐偃,請下禦史,徵偃即罪。《論語》曰:子在宗廟朝廷,便便言,惟謹爾。〕鉗口結舌,不敢上訴所天。〔《莊子》曰:鉗墨翟之口。慎子曰:臣下閉口,左右結舌。《潛夫論》曰:臣鉗口結舌,而不敢言。《左傳》箴尹克黃曰:君,天也。何休《墨守》曰:君者,臣之天也。〕莫大之釁,日經聖聽,〔《孝經》曰:五刑之屬三千,而罪莫大於不孝。〕肝血之誠,終不一聞,所以臨難慷慨而不能不恨恨者,惟此而已。
重蒙陛下愷悌之宥。〔陛下,謂成都也。《毛詩》曰:愷悌君子。杜預《左傳注》曰:宥,赦也。〕回霜收電,使不隕越·〔威如霜,已見《西征賦》。荀悅《申鑒》曰:人主威如雷電之震。《左傳》齊侯對宰孔曰:小白恐隕越於下。〕複得扶老攜幼,生出獄戶,〔《戰國策》曰:薛人扶老攜幼,迎孟嘗君道中。〕懷金拖紫,退就散輩。〔楊子《法言》曰:使我紆朱懷金,其樂不可量也。《解嘲》曰:紆青拖紫,拖。〕感恩惟咎,五情震悼,〔《文子》曰:昔中黃子曰:色有五章,人有五情。〕跼天蹐地,若無所容。〔中謝。《毛詩》曰:謂天蓋高,不敢不跼,謂地蓋厚,不敢不蹐。《史記》曰:魏公子自責,似若無所容。跼音局。〕不悟日月之明,遂垂曲照,雲雨之澤,播及朽瘁。〔尚書,武王曰:惟我文考,若日月之照臨。范曄《後漢書》鄧騭上疏曰:被雲雨之渥澤也。〕忘臣弱才,身無足采,哀臣零落,罪有可察。苟削丹書,得夷平民,〔《左傳》曰:斐豹,隸也。著於丹書。《書》曰:延及平民。〕則塵洗天波,謗絕眾口,臣之始望,尚未至是。
猥辱大命,顯授符虎,〔《漢書·文紀》曰:初與郡守,為銅虎符、竹使符。〕使春枯之條,更與秋蘭垂芳,陸沈之羽,複與翔鴻撫翼。〔《莊子》曰:孔子之楚,其鄰有夫妻臣妾登極者。仲尼曰:是陸沈者也。班固《漢書·張陳述》曰:攜手逐秦,撫翼俱起。〕雖安國免徒,起紆青組,〔《漢書》曰:韓安國事梁孝王,為中大夫。其後安國坐法抵罪,梁內史缺,漢使使者拜安國為梁內史,起徒中為二千石。〕張敞亡命,坐致朱軒。〔《漢書》:張敞為京兆尹,坐與楊惲厚善,不宜處位,免為庶人。數月,冀州部中有大賊,天子思敞功,使使召敞,即裝隨使者詣公車上書。天子引敞見,拜為冀州刺史,敞起亡命,複奉使典州。命,名也。謂所犯罪名已定,而逃亡避之,謂之亡命。青組朱軒,並二千石之車飾。〕方臣所荷,未足為泰,豈臣蒙垢含吝所宜忝竊?〔範曄《後漢書》陳蕃曰:鄙吝之萌,複存於心。《方言》曰:貪而不施,謂之吝。〕非臣毀宗夷族所能上報。喜懼參並,悲慚哽結。拘守常憲,當便道之官,〔如淳《漢書》注曰:律,二千石以上,告歸寧,不過行在所者,便道之官,無問也。〕不得束身奔走,稽顙城闕,瞻系天衢,馳心輦轂。〔天衢,已見上《薦禰衡表》。輦轂,已見上《求通親親表》。〕臣不勝屏營延仰,謹拜表以聞。〔《國語》申胥曰:昔楚靈王獨行屏營。〕
93 太長了不寫了。
94 赴洛道中作
魏晉·陸機
遠遊越山川,山川修且長。
振策陟崇丘,案轡遵平莽。
夕息抱影寐,朝徂銜思往。
頓轡倚嵩岩,側聽悲風響。
清露墜素輝,明月一何朗。
撫枕不能寐,振衣獨長想。
95 招隱詩
陸機 〔魏晉〕
明發心不夷。振衣聊躑躅。
躑躅欲安之。幽人在浚穀。
朝采南澗藻。夕息西山足。
輕條象雲構。密葉成翠幄。
激楚佇蘭林。回芳薄秀木。
山溜何泠泠。飛泉漱鳴玉。
哀音附靈波。頹響赴曾曲。
至樂非有假。安事澆淳樸。
富貴久難圖。稅駕從所欲。
96 閒居賦並序
嶽讀《汲黯傳》,至司馬安四至九卿,而良史書之,題以巧宦之目,未曾不慨然廢書而歎也。曰:嗟乎!巧誠為之,拙亦宜然。顧常以為士之生也,非至聖無軌,微妙玄通者,則必立功立事,效當年之用。是以資忠履信以進德,修辭立誠以居業。
僕少竊鄉曲之譽,忝司空太尉之命,所奉之主,即太宰魯武公其人也。舉秀才為郎。
逮事世祖武皇帝,為河陽、懷令,尚書郎,廷尉平。今天子諒暗之際,領太傅主簿,府主誅,除名為民。俄而複官,除長安令。遷博士,未召拜,親疾,輒去官免。閱自弱冠涉於知命之年,八徙官而一進階,再免,一除名,一不拜職,遷者三而已矣。雖通塞有遇,抑亦拙之效也。
昔通人和長輿之論餘也。固曰:'拙於用多。'稱多者,吾豈敢;言拙,則信而有徵。方今俊乂在官,百工惟時,拙者可以絕意乎寵榮之事矣。太夫人在堂,有羸老之疾,尚何能違膝下色養,而屑屑從鬥筲之役?於是覽止足之分,庶浮雲之志,築室種樹,逍遙自得。池沼足以漁釣,舂稅足以代耕。灌園鬻蔬,供朝夕之膳;牧羊酤酪,俟伏臘之費。
教無常師,道在則是。胡髦士投紱,名王懷璽,訓若風行,應猶草靡。此裡仁所以為美,孟母所以三徙也。
爰定我居,築室穿池,長楊映沼,芳枳樹樆,遊鱗瀺灂,菡萏敷披,竹木蓊藹,靈果參差。張公大穀之梨,溧侯烏椑之柿,周文弱枝之棗,房陵朱仲之李,靡不畢植。三桃表櫻胡之別,二柰耀丹白之色,石榴蒲桃之珍,磊落蔓延乎其側。梅杏鬱棣之屬,繁榮藻麗之飾,華實照爛,言所不能極也。
菜則蔥韭蒜芋,青筍紫薑,堇薺甘旨,蓼荾芬芳,蘘荷依陰,時藿向陽,綠葵含露,白薤負霜。
於是凜秋暑退,熙春寒往,微雨新晴,六合清朗。太夫人乃禦版輿,升輕軒,遠覽王畿,近周家園。體以行和,藥以勞宣,常膳載加,舊屙有痊。
於是席長筵,列孫子,柳垂蔭,車潔軌,陸摘紫房,水掛赬鯉,或宴于林,或禊於汜。昆弟斑白,兒童稚齒,稱萬壽以獻觴,鹹一懼而一喜。壽觴舉,慈顏和,浮杯樂飲,綠竹駢羅,頓足起舞,抗音高歌,人生安樂,孰知其他。
退求已而自省,信用薄而才劣。奉周任之格言,敢陳力而就列。幾陋身之不保,而奚擬乎明哲,仰眾妙而絕思,終優遊以養拙。
97 啟夕兮宵興,悲絕緒兮莫承。俄龍轜兮門側,嗟俟時兮將升。嫂侄兮慞惶,慈姑兮垂矜。聞鳴雞兮戒朝,鹹驚號兮撫膺。逝日長兮生年淺,憂患眾兮歡樂鮮。彼遙思兮離居,歎河廣兮宋遠。今柰何兮一舉,邈終天兮不反。盡余哀兮祖之晨,揚明燎兮援靈輴。徹房帷兮席庭筵,舉酹觴兮告永遷。淒切兮增欷,俯仰兮揮淚。想孤魂兮眷舊宇,視倏忽兮若仿佛。徒仿佛兮在慮,靡耳目兮一遇。停駕兮淹留,徘徊兮故處。周求兮何獲,引身兮當去。去華輦兮初邁,馬囬首兮旋旆。風泠泠兮入帷,雲霏霏兮承蓋。鳥俯翼兮忘林,魚仰沫兮失瀨。悵悵兮遲遲,遵吉路兮凶歸。思其人兮已滅,覽餘跡兮未夷。昔同塗兮今異世,憶舊歡兮增新悲。謂原隰兮無畔,謂川流兮無岸。望山兮寥廓,臨水兮浩汗。視天日兮蒼茫,面邑裏兮蕭散。匪外物兮或改,固歡哀兮情換。嗟潛隧兮既敞,將送形兮長往。委蘭房兮繁華,襲窮泉兮朽壤。中慕叫兮擗摽,之子降兮宅兆。撫靈櫬兮訣幽房,棺冥冥兮埏窈窕。戶闔兮燈滅,夜何時兮複曉。歸反哭兮殯官,聲有止兮裒無終。是乎非乎何皇,趣一遇兮目中。既遇目兮無兆,曾寤寐兮弗夢。既顧瞻兮家道,長寄心兮爾躬。重曰:已矣!此蓋新哀之情然耳。渠懷之其幾何?庶無愧兮莊子。(《文選》,《藝文類聚》三十四。)
98 悼亡詩三首
潘岳 〔魏晉〕
荏苒冬春謝,寒暑忽流易。
之子歸窮泉,重壤永幽隔。
私懷誰克從,淹留亦何益。
僶俛恭朝命,回心反初役。
望廬思其人,入室想所曆。
流芳未及歇,遺掛猶在壁。
悵恍如或存,回惶忡驚惕。
如彼翰林鳥,雙棲一朝只。
如彼遊川魚,比目中路析。
春風緣隙來,晨霤承簷滴。
寢息何時忘,沉憂日盈積。
庶幾有時衰,莊缶猶可擊。


皎皎窗中月,照我室南端。
清商應秋至,溽暑隨節闌。
凜凜涼風升,始覺夏衾單。
豈曰無重纊,誰與同歲寒。
歲寒無與同,朗月何朧朧。
輾轉盻枕席,長簟竟床空。
床空委清塵,室虛來悲風。
獨無李氏靈,髣髴覩爾容。
撫衿長歎息,不覺涕沾胸。
沾胸安能已,悲懷從中起。
寢興目存形,遺音猶在耳。
上慚東門吳,下愧蒙莊子。
賦詩欲言志,此志難具紀。
命也可奈何,長戚自令鄙。


曜靈運天機,四節代遷逝。
淒淒朝露凝,烈烈夕風厲。
奈何悼淑儷,儀容永潛翳。
念此如昨日,誰知已卒歲。
改服從朝政,哀心寄私制。
茵幬張故房,朔望臨爾祭。
爾祭詎幾時,朔望忽複盡。
衾裳一毀撤,千載不復引。
亹亹朞月周,戚戚彌相湣。
悲懷感物來,泣涕應情隕。
駕言陟東阜,望墳思紆軫。
徘徊墟墓間,欲去複不忍。
徘徊不忍去,徙倚步踟躕。
落葉委埏側,枯荄帶墳隅。
孤魂獨煢煢,安知靈與無。
投心遵朝命,揮涕強就車。
誰謂帝宮遠,路極悲有餘。

99 河陽縣作詩二首(魏晉·潘嶽)
  押蕭韻  
微身輕蟬翼,弱冠忝嘉招。
在疚妨賢路,再升上宰朝。
猥荷公叔舉,連陪廁王寮。
長嘯歸江山,擁耒耨時苗。
幽谷茂纖葛,峻嚴敷榮條。
落英隕林趾,飛莖秀陵喬。
卑高亦何常,升降在一朝。
徒恨良時泰,小人道遂消。
譬如野田蓬,斡流隨風飄。
昔倦都邑遊,今掌河朔徭。
登城眷南顧,凱風揚微綃。
洪流何浩蕩,修芒鬱岧嶢。
誰謂晉京遠,室邇身實遼。
誰謂邑宰輕,令名患不劭。
人生天地間,百年孰能要。
熲如槁石火,瞥若截道飆。
齊都無遺聲,桐鄉有餘謠。
福謙在純約,害盈由矜驕。
雖無君人德,視民庶不恌①。
按:① ○《文選》二十六。《詩紀》二十八。
   其二(魏晉·潘嶽)
日夕陰雲起,登城望洪河。
川氣冒山嶺,驚湍激岩阿。
歸雁映蘭畤,遊魚動圓波。
鳴蟬厲寒音,時菊耀秋華。
引領望京室,南路在伐柯。
大廈緬無覿,崇芒鬱嵯峨。
總總都邑人,擾擾俗化訛。
依水類浮萍,寄松似懸蘿。
朱博糾舒慢,楚風被琅邪。
曲蓬何以直,托身依業麻。
黔黎竟何常,政成在民和。
位同單父邑,愧無子賤歌。
豈敢陋微官,但恐忝所荷①。
按:① ○《文選》二十六。《詩紀》二十八。又《文選》二十二游西池詩注引一句。草堂詩箋三十五江梅詩注引一句。韻補二引麻、和二韻。